其实还有一层深意，但是多尔衮不能说。看着弟弟还青涩未退的面庞，多尔衮感觉到了羞耻，自己终于也变成了那个年少时的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既然你多尔衮力排众议要亲自率领大军南下入关，那行，这一场豪赌，赢了你自然从摄政王变成实质上的满洲太上皇，他人再无二话；退一步，空跑一趟的话，只要兵员没有大的折损，也无所谓，该怎么样怎么样，日子还得继续；但是如果输了的话，多尔衮这个摄政王继续做下去，只怕就不能够服众了。这很公平，机会和风险并存。

这辽西走廊的战场犹如赌桌，只要没下桌，那就都是浮盈浮亏不算数。一旦下了桌，变成了既成事实，那就无力回天了。为了继续把摄政王当下去，多尔衮就像一个赌徒一样，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都只能继续赌下去。赢了，死伤再多也可以说是必要的代价；撤退了，摄政王也基本当到头了，基本盘正白旗镶白旗也难保住；那既然如此当然要打，打输了损失的也是满洲，自己反正也没有什么更多的可以去损失了。

多铎旁观者清，他隐约感觉兄长这次已是积重难返，困兽犹斗。然而他内心也还存了一丝侥幸，或许这次咱们还能赢呢？毕竟英明神武的大哥从小到大一路征战，打朝鲜打蒙古打索伦人，从四大贝勒的格局里一路摸爬滚打当上了摄政王，基本没输过。最终还是选择保留了自己的意见，多铎不再多言。

收到摄政王亲传军令，正白旗镶白旗的满洲士兵集合，上马，结阵，目标西南方向的敌方开始了慢步行进。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在一旁掠阵或者说是在观望。

这一次面对的敌人，是大顺摄政王亲自率领的部队。两位摄政王之间的巅峰对话，正式上演。

吸取了刘宗敏部骑兵的教训，闯王认为和女真人直接开展骑兵对冲，还是不太保险的。于是部队出发之前，在山海关和宁远城里搜罗了许多轻型虎蹲炮，闯王决定复刻对方的操作——先用野战炮轰击对方冲锋而来的骑兵，顶住对方的一道两轮冲击，打掉对方的锐气之后，待到对方师老兵疲之时，再用己方骑兵以逸待劳来收尾。

士气是一种很玄学的东西，不可捉摸。多尔衮认为自己是哀兵，破釜沉舟的战况之下，虽然不敢言说必胜，但是值得赌一把，于是率先发动了冲锋。李自成则认为自己刚刚取得大胜，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宜将剩勇追穷寇，虎蹲炮布置妥当，准备接敌。

这一仗，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鞑军最最精锐的两白旗女真骑兵，虽然都是疲累饥饿不堪，但是也知道此时身处生死关头，再不拼命只怕就要把性命交代在这里了，于是不再爱惜身下的瘦马，全力冲锋，许多战马尚未抵达交战一线，便已累死倒毙于战场之上。

顺军这边的炮手，那也是训练有素的老手。丝毫不受对面骑兵冲锋的影响，炮手小组按照分工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配合着，清理炮管，前膛装弹，压实，调校射击诸元，待命，点火射击，一气呵成，循环往复。什么开花弹，葡萄弹，实心弹，有节奏的一发接着一发，打到炮管发烫甚至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