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爷！借一还三的利息还不甚高？大舅哥你真的算过了么？”老高乒的一声一把把碗筷重重地顿在桌上，苦口婆心道，“借一还三是这么算的哈，咱们按你家借二百斤麦种来算，秋收连本带利得还六百斤！比一比那官府的种子贷款，借五还六，同样是借二百斤麦种，秋收只须还二百四十斤！两相对比，差了三百六十斤，大舅哥你我家里这些肥力不甚充足也不是河岸边水浇地的中等田地，一年到头的出产，能有几个三百六！”

妹夫把道理掰开揉碎了讲一遍之后，大舅子又陷入了首鼠两端的犹豫之中。

高老五只得继续再添上一把火，“我听锦州城里的秀才们说啊，说这大顺朝新立，剿饷肯定是不会再交了。之前确实还有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即便闯王执政之后改弦更张，新朝怎么也得比前朝减一些赋税，方能显得出仁政爱民。减不减税暂且不论，如果新朝沿袭前朝大萌的赋税的话，这朝廷的正税是三十税一，确实不高，但是辽东的鞑子可还在，辽饷想必还是要缴的。除了正税之外，包括辽饷在内的诸多苛捐杂税，差不多得占到总收成的二成左右。”

“今年这天气可又比去年还冷上几分，田地开耕的日子也比去年晚了几日，”高老五的坏消息是真多，一个又一个对王大郎的内心造成了一连串的暴击，“大舅哥，只怕今年也不是什么好年成，这三百六十斤粮食，搞不好关键时刻就是卖田与不卖的区别啊！”

“咱就是一个只知道种地的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得一箩筐，就算去了官府，又真的能办成这啥啥种子贷款么？”王大郎有些胆怯和心虚。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这外甥念了几年私塾，浪费了许多粮食，总算也是识了一些字哩！”老高蒲扇打得巴掌，啪的一声一把拍在大儿子的肩膀上，把大儿子拍得一个趔趄，仿佛也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般，壮着胆子大声笑道，“同去同去!明日咱们兄弟甥舅三人一道去一趟锦州城，我还就不信办不成了这种子贷款了嘿！”

高老五爽朗的大笑，虽然只有自己知道其实是有几分刻意为之的，但是天生几分喜剧人的演技，效果极佳，感染了全家的人。众人的表情终于也都阴转多云，车到山前必有路，生活再次被希望充满，有了继续支持下去的勇气。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埋汰自家儿子最在行！”王三娘给了丈夫高老大一个白眼，笑着问道，“五哥，那今日大哥便宿在家里，免得来回奔波？”

“这是自然！”高老五一口答应，热情好客地招呼起来，“三娘给俺们打个地铺，俺跟大舅哥晚上好好唠唠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