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跃进是晚上九点左右从一地鸡毛的冯双胞胎家脱身的,他本来早就想溜之大吉的。虽然比自己爷大两岁的冯天伦解放前就是自己爷的“老大哥”,解放后也是并肩作战,再短暂崛起,现在又复归平凡贫穷的“难兄难弟”,而自己和同岁的冯炼钢冯炼铁两兄弟也是从小玩到大,小学六年还一个班上学的,关系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的老朋友好兄弟,但是想想自己家也乱糟糟的,特别是自己...所以自己没时间也能力去顾照冯家的困苦,冯炼钢冯炼铁的愚蠢笨拙低能。但是自己还是决定了:就是如果和冯炼钢冯炼铁走村串户用钱低价收狗顺利,在集场卖狗能赚到一定数值的钱的话,自己就不再教唆愚蠢低能的冯炼钢去用迷狗,药狗,炸狗的方式去一本万利但违法地去偷狗,因为如果冯炼钢违法偷狗被抓了,被拘留,甚至被判刑的话,那对本来就困苦的冯家简直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高跃进有一点后悔晚上来冯炼钢冯炼铁家这一趟,他思前想后,左对比右思量,还是觉得敏捷聪明灵活的,自己未来的妹夫李安波最适合和自己一起去走村串户低价收狗,甚至如果能用教唆威逼利诱等手段成功说服他一本万利地去帮自己偷狗就算是天之大幸了,想到这里,高跃进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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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波上午和高跃进分道扬镳后,走上了一段斜向下的往西北的幽静小路,他打了一个寒颤。李安波抬头看了一眼湛蓝湛蓝的天空,内心抱怨为什么天上一朵云都没有,但是却没有一点阳光照射自己,忽地,他给自己来了一个嘴巴,因为他突然想起这小弯田是在西北面坡的,当下午西晒,却不当上午东照。李安波看着不远处的小弯田,加快脚步,小跑起来,很快,李安波来到了马仁泽当家门口的小弯田,全身有些凉意,又没有太阳照射的他决定尽快在两小时内拔完小弯田内的杂草。
出门就脱掉了凉鞋打着赤脚的李安波一个箭步从小弯田田角起步冲跳进了小弯田,他很喜欢这种冲跳的感觉,感觉自己冲跳后神清气爽,思想也变得活跃起来,他现在很有些看不起刚才去他家找他并后来私底下约他一起做收狗卖狗生意的高跃进:还看不起我李安波出门干活以前脱凉鞋,说我那么早脱凉鞋是害怕把凉鞋穿坏后,舍不得花钱再买一双新的;我就是这样,而且,我真就是这样想的;也没见你高跃进家条件比我家好得了多少,真是虚张声势;你高跃进还叫我一起和你收狗卖狗赚钱,我才不干这个杀猪屠狗的活呢,你自己去冯家院子找冯炼钢冯炼铁两兄弟帮你干...
“安...安波哥,就你...你一个人在这里拔杂草。”
在小弯田躬身拔草李安波抬起头,原来是马若玫的二妹马若蓝在向自己怯生生地打招呼。
“你自个儿在挑水呀,你...你姐姐马若玫不挑么,你瘦得像跟竹竿一样,肉都没几两,你挑得...。”李安波先是边瞟着马若蓝扁平的胸部边嬉笑着说,但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停了下来,他真想狠狠地给自己来两个嘴巴,左手打左边,右手打右边,他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死性不改,他很懊悔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特别是对马若玫的妹妹说出这样的话。
“我姐姐她...她不在家,她去邮亭区公所罗...罗干事那里了。”竹竿样挺拔苗条的马若蓝把绯红的小白瘦脸全埋进了自己微微起伏的前胸。
“啊...最近你爷身体还好么?”李安波静下了心,他看着马若蓝那像云一样的刘海儿下面绯红的白脸努力控制自己规规矩矩地问道。
“我爷的身体一直很好呀,他又没什么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马若蓝向李安波抬起头。
“那你母亲养的花最近都开放了么”李安波看着马若蓝的粉红樱桃小嘴耐心地问道。
“月季都过季了,兰花正在开,石竹快开了,菊花还在抽苗哩。”马若蓝兴奋地嗡合着樱桃小嘴。
李安波哭笑不得,看着像竹竿一样的马若蓝和她身边的一挑水不知道该怎样继续礼节地攀谈下去或是无礼地自个儿低头躬身拔杂草。
“安波哥——,我问你一句话。”在李安波极度手足无措时,马若蓝又把绯红的脸埋进了起伏的前胸。她接着小声但咬文嚼字地问道:“安波哥——你是不是对我大姐——马若玫——还没死心。”
稻田里的禾株定住了,冲天的,微垂的,伏趴的禾叶也纹丝不动,李安波看见一只绿色的大蜻蜓在冲天的禾叶间振翅而过,微垂的禾叶上站着的几只五颜六色的豆娘急急地向伏趴的禾叶滚落。
“安波哥——你就死心吧,我姐和区公所的罗干事都...都已经住在一起了——你就面对现实吧。”马若蓝稳稳地抬起头,她以为李安波还像她刚才低头以前那样看着她,但她看见的却是一片被低头躬身的李安波扒拉得四面八方乱颤的禾株。
李安波是上午十一点左右拔完小弯田的杂草的,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李安涛一个人在堂屋吃饭。
“安涛,你起来了啊。”李安波向李安涛打招呼。
“哥,我后天想去八庙公社赶场。”李安涛停下吃饭,望着李安波问道。
“你...你去赶场干啥子?”李安波很好奇。
“我...我去修一下手表,你送我的手表坏了。”李安涛闪烁着眼睛不自然地说道。
“你...你真的是去修手表?”李安波看着李安涛的眼睛疑问道,他接着又笑着说:“修手表说不定还要一两块钱哩,你有钱么?”
“我...我有。”李安涛急忙摆手道。
“哈哈,你...你有钱,二哥也再拿两块钱给你,万一你那手表是大修或者修了一次没有修好还要修第二次呢,哈哈。”李安波边笑着说边掏出两块钱塞进了李安涛的衣兜里。他接着又拍着李安涛的肩膀说道:“你就放心去八庙公社赶场修手表,家里最近的农活也不多,再说还有我哩,爷和大哥不会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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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李安涛起了个大早,他先去桂花屋基深水井挑了两挑食用水,然后又去月亮田旁边的漫水井挑了五六挑用水。看着两个满满的水缸,李安涛安心地放下了挑水担。
李安涛走在通往公社的大路上,他本来想小跑起来的,但看看自己穿着的昨晚刚用装有开水的搪瓷盅底烫压过的衣裤,他最后还是改用大踏步的方式在大路上前进。
李安涛抬起左手,看向左手腕的手表,早上八点半,他预估按照他现在的行进速度大概八点五十五就能到八角庙公社,这正是他想到达八庙公社的时间。
在大路上行走的李安涛,最先是路过了马仁泽家当门口,他想起了几个月前二哥李安波在这里先是半卖半送了一只母鸡给马仁泽,后在八角庙公社卖完鸡赶完集后再去马仁泽家修烟囱走道的事。李安涛在很多方面都佩服羡慕他的二哥:比如他觉得他二哥的脸皮比自己要厚;再比如他感到他二哥要比自己能说会道得多;又再比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二哥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中要比自己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得多;再再说,二哥好像从来不怕失败,每次都能从失败中快速走出来。那自己又在哪些方面比二哥强一点呢:第一,自己从上小学第一天开始就认真学习...第二,自己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习成绩就很好,初中毕业以后还上了高中.....第三,自己精通怎样背诵记忆回答语文英语政治历史等文科,自己也善于解答分析归类总结数学物理化学地理等理科.....第四,自己知道怎样教好书,也能很好地做好教学工作.....
“李老师——你去公社赶场啊!”边走路边在三省乎己的李安涛被一个夸张的招呼声打断了思路。
“啊...是...你也...你和你姐姐也去赶场啊”李安涛先看见的是和自己一般高,也是空手撩脚的张万润,后又看到了张万润身后,提着一篮子鸡蛋的张万英。
“李老师,你一个人空手撩脚地去公社赶场干啥子?”十五岁的张万润用好像是跟李安涛老师很熟,是老朋友的口气问道。
“我...我去公社买些油盐酱醋。”李安涛最先本来想说去公社刘独眼钟表匠那里去修手表的,但他在看到张万英提着的一篮子鸡蛋后他突然想起了更好的说辞。
“啊...去买油盐酱醋茶,那要割猪肉么?”张万润边极其自然地问道边加快了几步,赶到了李安涛的身后,和他后面的二姐张万英拉开了距离。
“啊...只买油盐,不割...”
“张万润,你怎么和李老师说话没轻没重的呢,我...我给你脑壳两个脑瓜崩。”张万英呵斥道,她想赶上前面的张万润并用自己食指和中指关节去敲击他的后脑勺。
“李老师,你不割猪肉,总要买鸡蛋吧,只买个油盐炒菜吃那不是寡淡得很。”张万润早知道他二姐要敲他脑壳两个枣栗,他又向前冲几步,绕越过李安涛,冲走到了李安涛前面。
“你...你家的鸡蛋是卖的吧,我...我可以买一些”张万润想让李安涛买他姐姐拿去集场卖的鸡蛋,李安涛当然听出来了,他边说边走到大路中间。
“你...你真是个花舌条,看我不来把你那烂舌条扯掉”张万英边愠怒地说道边加紧步伐,她想冲走到李安涛前面去教训张万润。
李安涛本来就是为了防止张万英超越自己到前面去罚打张万润而故意走在大路中间的,大路的宽度本来是在两个人都靠边走的前提下可以勉强容许两个人相向交错过或后面的人超越前面的人的,但在李安涛这个成年男子故意走在路中间的情形发生后,留给张万英从右边超越李安涛的路面就很窄了,何况张万英的的右手还提着一个装有三十枚鸡蛋的手提竹篮。
给人印象很传统保守的张万英现在又不想和李安涛有任何肢体接触哪怕是衣袂上的碰触。
李安涛只见一个天青色的影子右斜着由自己右后方向自己的右前方冲去,他看出来了这个天青色影子是在一边极力地躲避他一边超越他到他前面去。李安涛刚想急速地往左边靠,以给右边的青色身影留出足够宽的路面宽度,但他右眼角却看到右边的人影在快要超越自己的一刹那一个趔趄向右前方扑到。电光火石间,从小一直怀有救民于水火的大志李安涛伸出右手想一把扯住青色人影的左臂,但他发现青色人的左臂已经快速向右下跌落,于是他也向右下侧蹲身,并伸出左右手,刹那间圈住了青衣人的的腰部。
“嘤!”李安涛听到自己双手圈住的人先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你...你干嘛!你...你把手放开”张万英边娇羞地叫道边胡乱地挣扎着。
“啪!”张万英右手提着的一篮子鸡蛋在她胡乱挣扎中连着篮子全斜掼进了大路旁边的稻田里。
“我...我没干嘛”双手抱住张万英的腰身的李安涛在把张万英向大路中间拖了一两步后松了手。
“我...我的鸡蛋掉田里了”刚站稳的张万英焦急地叫道。
李安涛赶紧就上大路右边向右侧的稻田里看去:一个手提竹篮被禾株斜托在禾株梢上,竹篮里有十几个鸡蛋,有几个已经破掉了;在斜翻的竹篮下面十几个鸡蛋正在禾株间的水面上下跳动着。
“哎呀”手长的李安涛一把提起被斜托在禾株梢上的竹篮,并顺手递给了也在向稻田里探望的张万英,他蹲下脱掉凉鞋,打着赤脚一步迈进水稻田里,低头躬身,像扯水草一样把在禾株间的水面跳动的鸡蛋一个一个捡起后往站在田边的张万英手上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