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卜妻
刘旺,洛阳人氏,年过弱冠,风华正茂,英俊潇洒,貌比潘安,一美男也。明弘治初年,考中秀才,方圆百里皆羡之,提亲者纷至沓来,然其挑剔,无一中意者。其欲仕途进取后,再议婚配,然秋闱多次不中,其郁闷之极也。
仲春一日,风淡云轻,刘旺傍花随柳,春游消遣至郊外,见道侧树荫下,众人围观一处,围观者不时喝彩,惊呼准矣,神算者也!其好奇,趋而上前观之,见有一道士,身着道袍,脚踏靸鞋,盘膝席地而坐,岁已花甲,发髻高挽,五绺银髯飘逸,二目炯然,骨骼清奇,仙风道骨之然也,原一行卜者。闻围观者言,此道长道号玄空子,能前知卜者所经之事,亦能卜将来所遇之事,准之极也。
刘旺见此,暗忖:吾何不求此道长将吾婚配卜之?欲娶何人为妻也。然其不敢当众言之,恐被众讥笑,于卦摊侧候之。待围观者散尽,其方上前向道长深施一礼,曰:“小生姓刘名旺,闻大师卜之极准,求为小生卜之。”玄空子笑曰:“公子定卜婚配之事也?”其大惊,心思吾未言之,此道长却预知,神矣!其又礼曰:“然,吾敬请大师卜日后何人为吾妻,可美人乎?”
恰此时有一农妇姗姗而至,其怀抱一女婴。玄空子手指远处女婴曰:“此易也,刘公子请回首,妇人怀抱一女婴,此婴乃日后汝之妻也。”刘旺闻之大惊,心思:吾现已过弱冠,此女婴三岁孩提耳,岂能成吾妻焉?其摇首曰:“大师之言过矣,小生万难信之,此幼婴安能成吾妻焉?”玄空子哈哈笑曰:“哈哈哈!公子成家久矣,需十三年后,此女婴正及笄之年,定许配公子无疑,此命中注定也!”
刘旺归,思玄空子之言,心愈发懊恼不安,吾堂堂一美男,焉能娶一农家女婴为伴侣?然此道长之卜无人不言准,吾不可不信也。次日晨,其寻至女婴家,见破落不堪,一极贫困农家也,不觉心生厌恶。其怏怏然归,暗下决心,日后决不能娶此婴为妻,遂谓父母曰:“儿现已过弱冠,请为儿作主,若有上门提亲者,皆可允之。”父母见其突不挑剔,翻然改之,疑其患恋症。然自此竟无一提亲者登门,其父母求媒寻之,女方皆认为其才高貌美,高攀不得,竟无一愿者,奇也!
百般无奈,刘旺竟心生杀机,其暗忖:若吾将女婴杀死,玄空子之卜岂不成信口胡言矣。其恶意生之,次日再寻至女婴家,见女婴独玩耍于街门外,四周无人,正下手时机。其速步向前,猛扑之,将女婴扑倒,狠掐颈,女婴气绝矣。
刘旺惶惶然归,其知杀人犯法,恐暴露,遂谓父母曰:“儿秋闱不中,欲暂弃仕途从商,现闻布匹商机正旺,儿欲至江南贸之。”父母不知其杀人,点首允之。其收拾细软,带足本金,逃之夭夭矣。
女婴毙,其母呼之无以应,出门趋而视之,见女婴横卧气绝,顿嚎啕之,众邻围而视之,无不惑然,欲报官而明之。正此时,见女婴缓缓然醒,妇转哀为喜,众无不称奇。忽见一道长飘然至,有识者,知其乃玄空子也。其分开众人,蹲下,手轻抚女婴颈,曰:“女婴虽躲过此劫,然仍尚有一浩劫候之。”言毕,徉长而去矣。
玄空子之预言果应验。翌年,女婴家突发大火,火噬其家,其父母双亡于火灾之中,其被邻侥幸救出。知县枝林闻讯,亲率手下至现场观之,见女婴成孤儿,怜其不幸,命衙役将其领回县衙。恰枝膝下无女,认其为养女,取名枝繁荣。其大难后有大福,竟一蹴而成知县千金也。
光阴荏苒,十三年后,枝繁荣至及笄之年,容颜大变,昳丽貌美。其读书习字,温文尔雅,行为举止,彬彬有礼,农家土婴成贵小姐矣。
刘旺畏罪潜逃,东躲西藏,不敢归家省双亲,更不敢面见乡亲,恐案发入狱,其惶惶然不可终日。其行商于大运河畔,南北漕运,倒买倒卖小商,以蝇头小利,勉为生计。十年后,其时来运转,握准商机,南广进丝绸,北销之,突大发矣。其于运河端通州购房置地,安家落户,弃商重读,欲仕途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