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站得很笔挺,乖巧答道:“我叫徐凤眠。”
雪茹微笑道:“这名字起的很好,凤眠,总是飞腾之兆,但愿你能光耀门楣……”
徐凤眠听了,却一个劲的摇头,道:“爹爹替我诊过脉,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只准我学些杂学,再过两年,他还要带我游山玩水,环游世界,就算有一天突然死去,也不枉此生。”
雪茹先是一怔,继而淡然一笑,道:“这些话,你可曾告诉过你娘亲吗?”
徐凤眠道:“没有,爹爹再三告诫我,要我不能告诉娘,爹爹说,娘若知道了,肯定痛不欲生……”
雪茹微微一笑,又问道:“凤儿,你可怕死吗?”
徐凤眠眨了眨眼,道:“不怕,爹爹说生死由命,勉强不得。”
雪茹笑道:“话虽如此,不过,死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之分,一个人,虽该有不为生死所累的胸怀,但,同时也更应有坚强的求生意念才是。”
徐凤眠垂下头去,摩挲着指甲盖,讷讷道:“我……我不愿看到爹爹伤心。”
雪茹听了,脸色突然一正,娇艳如花的面容上,好似蒙上了一层寒霜,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她齿缝间迸出:“孩子,你如果肯听我的话,就绝对死不了。”
徐凤眠猝然抬起脑袋,眸子雪亮,道:“真的吗?”
雪茹道:“自然是千真万确,我岂会骗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要提……”
徐凤眠连忙打岔道:“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雪茹抿了口清茶,润了润嗓子,才道:“条件就是,无论我教你什么,你都不许讲给你爹娘听。”
徐凤眠沉吟了一阵,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
“嗯。真乖!”雪茹凝视着徐凤眠,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
……
光阴荏苒,弹指一挥间,又匆匆过了两个月。
没有人知道,在这两个月期间,雪茹和徐凤眠在那两扇桃心木门紧闭的书房内,究竟做了些什么。
但有一点,让秦夫人惊喜万分,之前的顾虑也因此烟消云散。那便是徐凤眠原本羸弱的身子,仿佛渐渐强壮起来,脸上,也浮现出红润的光彩。
徐世性情淡泊,虽然觉得凤儿比以往改变许多,但,他不愿多问,淡然置之。
秦夫人眼见爱子的身体强健起来,正心花怒放,懒得去刨根问底,询问凤儿从雪茹那里学了些什么东西。
这一天,正是腊月二十三日。
秦夫人刚梳洗完毕,忽见徐凤眠火急火燎地冲进房来,嘴里大叫:“娘…娘!不好了!雪姨…雪姨她走了!”
秦夫人吃惊不轻,道:“怎么回事?”
徐凤眠道:“雪姨留下了一张纸笺,悄悄走了。”
秦夫人赶紧接过他手里紧捻着的纸笺。
只见上面写道:愚妹承蒙徐公相救,又受夫人垂爱,视如姐妹,劫后余生,愚妹本该留府,竭尽绵薄之力,教授凤儿,以报再生之德。然,愚妹另有要事,亟待处理,本想当面明告,又恐夫人盛情挽留,迫于情势,只得留书拜辞,恩德铭感五内,结草衔环,只祈有报答之日。临行泪洒,依依难舍,然,情非得已,唯,恳请夫人海涵。
书上秦夫人
雪茹拜留
秦夫人一口气读完,不禁担心道:“这怎么行!她一介弱女子,大病初愈,孤苦无依,在这岁暮天寒之际,如何……”
话未说完,忽听一阵繁重的步履声响,徐世,掀帘而入。
秦夫人正急得没有主意,一见徐世来了,便急急说道:“夫君请看,雪茹留书走了。”
徐世微抬眼皮,淡淡道:“不用看了,我早已猜到。”
说完,他伸手夺过纸笺,三下五除二地撕了个粉碎,揣入衣袋中。
秦夫人呆了一呆,道:“夫君!你……你干什么?”
徐世道:“这封纸笺,留它不得。”
秦夫人惊道:“为什么?”
徐世长长叹了口气,肃容道:“偶然不可臆测之事,正如夏日降雪,江水逆流,终究不是吉兆,雪茹既然走了,此事便告一段落,不提总比提的好……”
老人耿直,虽然完全不晓江湖轶事,但,久居官场,毕竟人情练达,阅历丰富,似乎已预感出其中的不祥与凶险。
徐凤眠怔忡地瞧着他爹爹,突然轻轻一叹,道:“依孩儿看来,雪姨绝对不会走的!孩儿迟早会再见到她的。”
徐世脸色一沉,低声责道:“小孩子家的,懂什么。”
但,无论徐世如何骂他,徐凤眠的心中,却始终抱着一种奇异的信念,认定雪茹绝对不会就这样抛下自己,无故离去,他深信自己肯定还能再遇到她。
他年龄虽还小,然,性子却倔得很,但凡是下定了决心的事,便像吃了秤砣铁了心——绝无更改!
此后的每日每夜,徐凤眠便一直痴痴地倚门守望,不管寒风如刀,瞪着两只冻红的眼睛,瞧着被白雪覆盖的道路,魂不守舍。
秦夫人纵然三番五次拖他回房,但,只要她一个不注意,他便又偷偷溜了出去,徐宅里的人,都知道他素来任性,不敢多加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