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又过去了数月之余,夫子教授学堂学生们,最基础的识字造句,音注之类的基础,已经有些小成。
孩童之年,也被称作,差距之岁。能否学得进,坐得住,听得懂,看得准,其间差距是明显的。
而夫子的教学,也针对着个人而不相同。
有些人,注定要行走江湖,或当个五大三粗的伙计,教他认得两个大字,不做那睁眼瞎便得了。
而有些人,其父母对其的期望,乃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般要求,自然是得严格些许。
内心虽说如此,但毕竟是在初学阶段,夫子对学生们的教育,还算公平,并无不妥之处。有些学生,硬塞给他,他也学不会;而有些学生,只需略微点拨,他便能解通文意,实则是无师自通。
从古至今,教学相长,都只能做到相对,而不是绝对。这位学堂夫子,也自认为问心无愧。
念及进程,也差不多可以看看,这群学生们,有了几成心智了。
于是乎,夫子在课上,为众学生讲述了女希氏,分割驰掣,以盾心造人的传说。
话说昔日,女希氏以凡土、河水,自身属向,为人塑造身形。但还缺乏可动的灵魂,于是找到了一团形似电花之物,名为驰掣。
驰掣被女希氏以属向之力,一分为二。其中,驰为盾,象征守护;掣为枪,预示征伐。女希氏善良仁爱,希望人族能以守护为本,远离破坏与杀伐之心,便用驰盾做了人的灵魂,将掣枪投向了远离人族的山河之外。
千年万年,那掣枪,由于存在于世,与驰盾时时牵引。故而人族虽以守护之心为魂,却以杀伐之手段为果,为了守护各自所想守护的东西,杀伐不断,生灵涂炭。直至某方胜利,战争才得以平息。
“这便是娲皇造人的传说。”夫子讲述一番过后,开始在学生之中点名,“你们可对故事提出自我感想,没有对错,也无雅俗,想到什么,说什么。”
有些目光短浅的学生,四岁之年,说的是:要是当初娲皇在创造他们人时,也给他们注入些神力,说不准,现在他们想要成武成侠,就能轻松些许。
还有人说,觉得娲皇应该用掣枪作为人魂,将驰盾留在外面,这样也许人族就能长治久安。
说这话的人,倒是有了些不错的思考,夫子有些欣慰。
期间,夏晴长大了些,泛着水光的眼眨了眨,低声说道:“我觉得,若真是那样的话,何必分离驰掣呢?直接将二者一起作为人的灵魂,不就完整了么。”
她窃窃私语还未停歇,继续说:“但娲皇并没有那样做,由此可见,驰盾也好,掣枪也罢。无论选择哪一个作为人魂,人都会诞生好战的天性,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夫子内心暗暗叫好,这是门中夏氏落毅的千金吗?果真是聪慧非凡呐,先前倒是没怎么见她表露过自己的想法。
日后,或许得留意一下了。
而后,夫子望了眼夏晴对面的叶无穷,一脸专注的盯着发言的夏晴,孩童心思在久经世事的夫子面前,自是一览无余。
夫子也因他的身份,而担忧起来:才四岁之余,就因儿女之情,荒废课堂,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此子将来如何能担负宗门大任呢?
“无穷,你有何感想啊?”夫子冷不丁叫了他的名字,叶无穷四下张望,还未缓过神来,只得面红耳赤,羞愧的答到:
“不敢想,不敢想。”
夫子气得,打了他一个手板,让他认真专注于课业,就差口头斥责:不敢想?我看你挺敢想的啊。哎,聪明倒是聪明,可惜,不用在正途。要是有杰天那般专于学业的精神,掌门能省不少心啊。
心念杰天,眼角一瞥。坐于无穷身后的杰天,此时倒像是一副专注的模样,正襟危坐。
夫子问了他问题,他站起身来,答道:“故事只是故事,人终究是不是驰盾为魂,也未曾可知。故而学生不敢妄做评判。”
如此,其实倒也算是,对这故事的一种感想。夫子让他坐下,可毫秒之后,回想一番,杰天的回答,仔细想来也不对劲。
杰天平日素来用功,且在课外都会热衷于这些寓言故事,每次品鉴,也都是将自己深入其中,去探索道理。
故事之虚实,自然无足轻重。这其中的道理,乃是前人所凝聚的智慧,是经验财富。杰天这么说,看似有在思考,但与其以往相比,实属反常。
夫子意识到,自己差点被一个二岁孩童蒙骗过去时,不由得再次一转目光。
正巧撞见,杰天也似无穷那般,眼里充满了儿女之情的痴迷。而他所痴迷的对象,竟是坐在自己前方的无穷。
夫子一眼看明,这小子分明也是上课走神,又假装在学的样子,用些万能化式的话,应付了自己。他与旁人不同,心智成熟,若是他,是有可能做出此种反应的。
而杰天在意识到夫子回望他的神情时,也是露出了很不自在的马脚。
这一眼,更令夫子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顿时有种自己已被戏耍的感觉。
但是,当下之余,夫子却没有因这件事立刻责罚杰天,而是回归了课堂。
此事过后,夫子又观察了数日,对杰天所想终于有所验证。
此事之后,夫子一日与杰多夫妇在课堂之外,进行了一次交谈。将自己所发现之事,告知其父母。
其双亲初听也是大为震撼。首先一个二岁孩童能有如此心智,已是世间所罕;二来,这个天性,生得如此乖张,属实难办。
杰多有些不信,但空廖为母,与孩子相处的时间更长。许多事情,言行相看,对天儿的了解,自是比他这当爹的,细致不少。
其实空廖此前,也已发觉,此孩性取,颇具端倪。
男儿性朗如乾坤,女儿性直如明镜。
乾坤盖世容天下,明镜照水可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