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火炮声由远及近,所有的商铺都已经关门了,路上除了兵丁,已经没有行人了。路上是一队一队的兵丁,兵丁的脸上写满了恐慌,这座古城在喊杀声中颤抖。桑榆的肚子沉下去了,仿佛快要掉到地上,从早上就感到隐隐疼痛,疼痛一丝一丝的由轻到重。此时的桑榆就像一只被困着的野兽,浑身的力气却使不出来。新梅才人带着产婆还有魏医官一直围在邀月阁。大家都知道王府的主心骨是桑榆,若是此时的王妃有什么意外,那整个王府就是群龙无首。
新梅才人这几天一直就住在邀月阁,她不敢离开邀月阁,生怕离开之后桑榆有什么意外。弘辕脱下平日的长袍,穿上一身软甲,这身软甲是自己十五岁生日时景宸送给他的,大齐虽然尚武,但是弘辕却不喜欢舞枪弄棒,在这个生死关头,自己要冲锋陷阵。弘辕已经想好了:若是蓝人冲进王府,自己一定第一个冲在前面,用自己的鲜血彰显男儿的尊严。
城头上的火炮的声音让桑榆心急如焚,一个人在邀月阁里走来走去,之桃和春竹寸步不离桑榆身边。二更时分,桑榆感到浑身不自在,肚子里往下坠着的丝丝疼痛,桑榆起身来到院子里,之桃和春竹随后跟在后面。
桑榆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之桃拿着一件外衣,搭在桑榆的身上。桑榆把衣服推到之桃手中说道:“从里往外都在冒火,我就像坐在火山上,都说有孕的女子身体的火力壮一些,我现在真的体会到了,自从有孕后除了头三个月有些害喜,后来食欲很好,身体也是好了很多,整个冬天我一点也不冷。”
之桃在一旁说道:“王妃说得没错,冬天王妃没有怕冷,没有像往年那样总是吃药,精神一直很好,奴婢问过魏医官,魏医官说,王妃来上京城有四年了,之前一直是水土不服,现在适应上京城的风土,所以有了孕,身体越来越好,王妃之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桑榆知道之桃在安慰自己,语气里没有高兴,只有忧伤说道:“现在是多灾的日子,但愿这个孩子能带来一丝福气,保佑王爷平安回来,也许就是多灾之年的幸事吧。”
一声轰隆的巨响震得窗棂“哗哗”响着,东面的天空腾起一团火光,桑榆向东面看去,东面的天空红光满天,如同红日当空。之桃害怕地站在桑榆的身边,声音有些发抖地说道:“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桑榆的声音绝望地说道:“应该是东门被攻克,蓝人破城了。”桑榆的声音不大,之桃和春竹已经是缩成一团,春竹的双手紧紧握住桑榆的手。
桑榆感到自己的肚子开始一阵一阵绞痛,仿佛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外涌。桑榆有些晃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说道:“告诉新梅才人,我可能要生,还有告诉二世子,守好王府的大门,要保住王府的颜面。”说完就发出疼痛的呻吟。
王府里传来之桃的声音:“快去找魏医官,快去找稳婆。”
东面的火光同样惊醒皇宫里的景宸,景宸已经有几日没有合眼了。巨响让景宸马上坐起来,站在台阶上向东望去。扎那快步来到景宸面前行礼说道:“王爷,东门已经失守了,蓝人攻进来了。”就算没有扎那的禀报,景宸心中已经猜到了外面的战事,大齐将士殊死杀敌,但是强敌入侵,强大的攻势,破城只是早晚的事情。景宸知道大敌在前,到了自己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景宸对扎那说:“蓝贼从东门进来,一定首先攻打皇宫的东华门,把所有的士兵集中到东门,准备迎敌。”景宸又对旁边的太监主管说道:“若是蓝贼攻进皇宫,烦请公公为了大齐大颜面,把后宫的宫妃处死吧,一个也不留,就算是为大齐尽忠了。”
太阳初升,大雾尚未消散,从东面的大路上冲来一队凶神恶煞的队伍。大军穿着红色胡服,便如夏日中的石榴花,火红火红。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皇宫中的队伍随之出动,身穿一身黑衣,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这是两支抗衡的队伍却是风格迥异:蓝军持阔身长枪,皇家卫队持弯月战刀。
骤然之间,皇家卫队鼓声号角大作,战旗在风中猎猎招展,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与此同时,凄厉的牛角号声震上京城,皇家卫队呼啸迎击,蓝贼的重甲无可阻挡地傲慢阔步,终于两支队伍排山倒海般相撞了,如隆隆沉雷响彻古城,又如万顷怒涛扑击长空。长枪与弯刀铿锵飞舞,炮火和火光交错在天空,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这是两支最为强大的铁军,都曾拥有常胜不败的煌煌战绩,都是有着慷慨赴死的猛士胆识。
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皇宫都被这种激烈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皇城前的熊熊烈烈火升起的浓烟,弥漫了整个上京城。那风中猎猎招展的“齐”字的战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皇城门口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皇城外的蓝贼军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
“杀了这些贼人,堂堂大齐岂是你们蓝贼所觊觎的!!”景宸挥舞着这手中的利剑,刺向进攻的蓝贼,左劈右刺,自己并不擅长的剑法此时竟是这样的游刃有余。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愈加地愤怒,战斗越来激烈。“啪啪“”啪啪”这是火冲子的声音,清脆的声音里全是杀戮,景宸定睛一看,远处的蓝人举起手中的火冲子,景宸知道火冲子的威力,知道自己手中的宝剑在火冲子面前是不堪一击的,身边的侍卫纷纷倒下,脚下已经是血水横流。
景宸把宝剑在袍子上擦拭,对身后的扎那说:“扎那,我们的路已经快走到尽头了,把宝剑带给王妃,对她说,原谅我之前的莽撞,把字条烧掉,若有来生我愿和王妃再续前缘。”景宸面对迎面的蓝贼说道:“我是堂堂的皇室子孙,这里是我先人生活的地方,让我的血和先人的血融汇在一起,等我见到先人后可以拍着胸膛说:我保护过这里。”说罢,景宸手持宝剑走向对面的蓝人。
景宸用宝剑指向对面的蓝人,大声地说着:“你们这些蓝贼,不在自己的国土上生活,非要侵扰我大齐,这里的人与世无争,这里的人宽厚善人,这里的土地宽广肥沃,这里文化灿若星河,让你们听听我们的诗文吧,古老高雅。”景宸已经受伤,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往前走的道路就是一条血色道路,火虫子纷纷放下,对面的蓝人似乎被这个无畏的人的气势震慑到。
“你们这群强盗,无知、愚蠢、野蛮、残忍,让你们听听我们的最强音吧。”
“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
怒发冲冠, 凭栏处、 潇潇雨歇。抬望眼, 仰天长啸, 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 白了少年头, 空悲切。
靖康耻, 犹未雪;臣子恨、 何时灭?驾长车、 踏破贺兰山缺。
壮士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 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点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