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喜富天不亮就醒了,不,说得确切一点的话是彻夜未睡,即使说是睡着了,也是迷迷糊糊似醒非醒中。
醒着的何喜富只能在又黑又小的“禁闭室”里坐等天亮,他觉得这里的黑夜总比诸北村里的长多了。
长就让它长呗,时到如今,事以至此,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真闷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就抽支烟,何喜富本来很少抽烟。
好不容易等到工作人员上班的时候。何喜富“咚咚咚”地敲了几下门,边叫边喊:“能开一下门吗?能开一下门吗?”
“你要干什么?”
“去办公室送检查材料?”
“还早,他们要先开会。”
工作人员确实是在办公室里开会,这是批资学习班管理工作组正式进场的第一个会议。
开会的共有九人,主持者是公社分管意识形态的姚副书记,这次兼任了白塔湖公社“割资本主义尾巴”专项工作组组长,是“批资学习班”里的主管,昨天负责报到登记的老吴同志也参加会议,他是这里的副主管,其他七位同志从有关部门和大队抽调过来的,分别组成专案小组、教育小组、宣传小组。
姚主管先请老吴简要汇报批资学习班启动情况。
老吴打开笔记本,看了约摸一二分钟时间后,面对姚主管说:“经过由下到上的仔细摸排,拟进这次学习班的受教人员有十二个,其中诸北大队何喜富与湖上大队的一个已于昨天下午提前报到,其余十个也将于今天报到。”
老吴还向姚主管说:“诸北大队的何喜富,两次利用自留塘养蚌育珠,其中第一次获得非法所得千把元,应该是个重点案件,我们打算列入专案调查,并作重点打击。”
姚主管对老误的建议没明确发表意见,只是点点头,倒是对办好学习班提出了一些要求。他说:“批资学习班是公社彻底割除资本主义尾巴的重要载体,学习班一定要抓住重要案件,找准反面典型,深入开展批判教育,并作彻底割除。”
何喜富在“禁闭室”里一次次徘徊徒步,试想着自己去交自我检查的情景,或是挨上一顿凶狠的批评,或是听到一声说:“这里放着,你先回去。”何喜富当然寄希望于听到后一句,但他相信这是不可能的。
听着外面进进出出的一阵脚步声,估计会议是结束了,何喜富琢磨着该是自己去交自我检查资料的时候了。
门“啪嗒”一下打开了锁,管门的站在门口说;“请你们去办公室交自我检查材料。”
何喜富去床头拿自己写好的材料,湖上大队的受教人员已先走了出去。何喜富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湖上大队的那位已经走进了办公室。
“你的自我检查呢?”老吴问。
“我没读书,不会写。”湖北大队的那位答。
“照你说的你就不用检查?”老吴问。
“要检查,我会说,你们可以把我说的记写来。”
老吴无语,只好说声“先回去。”
何喜富走上前,毕恭毕敬地把昨晚写好的自我检查提交给老吴,并说上一句:“老吴同志,这是我的自我检查。”。
“就这么一点点?”老吴惊奇地往下看,不到两分钟,老吴的脸色晴转阴,他的右手掌“嘭”的一下啪在何喜富的自我检查材料上,高声指责说:“你这是在作什么检查?分明在教育我们,是不是在想把我们的思维也引导到你搞个人发家致富路上?”
“不不不,老吴同志请息怒,我只是把我的认识全部写了出来,怨我水平太低。”何喜富一脸笑意,谦逊说道。
老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份材料往桌上一摊说:“你不要跟我们耍小聪明,其实你的情况我们是掌握得十分清楚的。要你检查,关键是看你老实不老实,想不想把问题说清楚,既然不老实,不想把问题说清楚那就等待讯问吧,先回去好好想想。”
何喜富又回到了那个沉闷黑暗的“禁闭室”。
“何师傅,你的自我检查通过了吗?”与何喜富关在一起的湖上大队人关切地问。
“这样的自我检查哪能通得过,这是我预料中的。”何喜富轻描淡写地回得答说。
湖上大队的那个人有所不知:“你既然知道这样的检查资料通不过,为什么还写还去上交呀,这不是白白挨批吗,还不如我不写!”
何喜富告诉他说:“他们想教育我,我想让他们明白,不要糊里糊涂整人,过上好日子是老百姓所思,中国共产党人之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