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师傅你高见,真高见。”湖上大队的那个人竖着大拇指轻声夸起何喜富:“要使你这样的人当干部就好了。”
“那这个世界就不精彩喽!”何喜富再不想多说什么话,坐上床上低头沉思起来。
刚才他往老吴拿出来的那份材料上瞄了一眼,标题上清清楚楚写着“诸北大队干部、群众私下养蚌育调查汇总清单”的字样,是不是大队里早有人暗地里盯上了自己,想整垮自己呢?
这人会是谁?为什么?何喜富想猜想个明白,但找不出十足的理由。唉,来至这里,一场审讯是避免不过了,何喜富干脆一头倒在床上睡起大觉。
下午,何喜富果真被叫去讯问了。
讯问室设是堆着杂物的第二间房子里,是临时扎隔出来一小间,大约四五平方米大。里面放着一张旧课桌,课桌后放着两条学生读书时坐的小木凳,课桌前的中间处孤伶伶地放着一着小方凳。
带何喜富去讯问室的人,是从另外大队抽起来的两位武装民兵,何喜富有些面熟,但说不出他们的姓名。
走进讯问室,看到这样的布置,何喜富露出微微一笑说“这还真有点像电影里的审讯室。”
“严肃点,不要这样喜皮笑脸的样子,否则他们为怪我们管得不严呢,你先在方凳上坐好,专案小组人员马上过来。”说着,他们走到门外,左右一站,严然像一道岗哨。
不一会,专案小组的两个人走了进来,他们一进门就随手关上门,左右各一人坐在课桌后的两个小方凳上。
两人一瘦一胖,瘦的自我介绍说:“我们两人都是这次批资学习班的专案小组的,我姓魏,他姓张,现在我们对你这段时间不仅自己带头发家致富,而且还煽动一批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情况作详细讯问,希望你能积极配合。”
何喜富说:“我一定配合,不过有一点我得先声明,说我想发家致富倒还有点事实,说实在的,哪个人不想多赚点钱。但说我煽动一批人走资本主义道路这可不是事实,况且我也没有这个能力,你们说对吧?”
“我说你放老实点好不好,开口说的一定配合,后半句又欲抵懒事实,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呀?”那个胖胖的姓张的讯问员一拍桌子说。
“说真话,是老老实实的真话呀!”何喜富显得毫无慌张的样子。
瘦瘦的姓魏的讯问员举起那份如老吴展示过的一模一样的《诸北大队干部群众私下养蚌育珠调查情况汇总清单》说:“情况我们已清楚掌握着,就看你肯不肯跟我们一起核实清楚。”
何喜富又是微微一笑说:“这个简单呀,你们只要把材料写的一一报出来,事实的,我就说是的,失实的我就会纠正过来。”
几句对话下来,何喜富掂量得出眼前两位讯问员的份量和水平,看样子他们也不是正儿八经做这块活儿的料,说不定也是从有关部门借用过来的工作人员,要说钻个孔子说个理,其谈吐水平或许还敌不过自己呢!
两位讯问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想这也是一个办法,也就同意了何喜富说的了。姓张的对何喜富说:“先按你说的,不过你得严肃点,毕竟我们是在讯问你,不是与你聊天,别那么喜皮笑脸的不当会事。”
“那当然,身居这个学习班,你们是教育者,我是受教者,我当然听你们话,配合你们办案。”何喜富似乎又想法,他头一抬对两位讯问人员说:“要不这样,你们先把那单子让我看一下,里面涉及我的有哪几个问题,我保证一个不留地解释清楚。”
“里面没写的你就想隐瞒过关?”姓魏的问得严肃。
“不,回忆得起来的我直说,你们有掌握的也尽管问,我一定好好回忆说清楚。”何喜富想反正就是养蚌育珠这事儿,整不到哪里去,只要不吃眼前亏就是了。
姓魏的让张胖子把那份清单拿给何喜富看。
何喜富拿过清单一瞧,哇,这字的笔迹果然出于民兵连长何志根的手,他心里默默骂道:“真是小人,就因怕做个大队干部、入个党什么的竞争不过我的,就想用这种办法整垮我?何苦呢,要是真的群众拥护你、党组织欢迎你,我愿自动退出呀。”
“好了吧?你把里面的问题一一说来吧!”姓魏的看看何喜富看了这么一阵子该差不多了,就拿出笔纸,准备记录何喜富回答的问题。
“第一次养珠蚌,先后养下三千多个,因为是第一死死补补的,一年后所得珍珠款是八百十三元六角三分,这是净的,扣除了税款,单子上说的一千多元数字不实;第二次已插种放养珠蚌八百多只,现存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割除了。”
何喜富还想往下说,姓魏的放下笔插话了:“记得第一次卖珠后公社里曾找你谈话,你怎么还养呢?”
“钱呀,钱的诱惑啊,你说你在这里做三十元工资一个月的活儿,那边有一百元工资一个月的活儿,难道你会不想去争一百元的那份工作吗?”
何喜富继续说着清单上的问题:“你单子上写着我帮何根富推销珠蚌插种工具十七套,错了,这不是推销是介绍,推销是营利的手段,介绍出于情感上的帮助,我没向何根富拿过一分钱。再说是数字上是十二套,其余五套该是有人自己到他家去买或是何根富自己销出去的。”
姓魏的又插话问:“你要人家介绍何根富的河蚌插种工具,用意是什么?”
何喜富又答:“为了让大家都赚钱啊,干社会主义不是就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吗,没钱哪能过上好日子呀?所以说,你们说我走资本主义道路我有些想不通。”
两位讯问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