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落,卦生,兑叠上下,是为泽。
同秉刚健之德,外抱柔和之姿。坚行正道,导民向上。这一年,国号为泽。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逐夷城坐落于大泽王朝西北部的边疆。城外不到一里,是荒凉的戈壁滩,朝着戈壁滩前行,便是无垠的大漠。
大漠,望不到尽头的沙海。沙丘随风移形,一日百变,但却丝毫不见生命的迹象,苍凉。
暮色起,看天边斜阳。
戈壁滩上的人影被生生拉长,一名男子面朝大漠,只见他气宇轩昂,眸如星,眉似剑,孤清绝世的俊容泛着冷峻。他挺立着,身着一套白衫银袍。袍肩上,点缀着丛丛皓白的羽翎。风过时,便浅浅起伏,如雪浪。
他,便是大泽王朝君主羲千煜一母同胞的皇弟羲千皓,人称皓王,如今又多了一层身份,逐夷城的城主,被派遣抵御西戎的逐夷王。
“成君,那件事可有新的进展?”
同羲千皓并行的男子名曰金成君,他身形高大,肩宽似扇面,是皓王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回皓王,暂未有新消息。但请皓王放心,此次属下派出的皆是一等一的探子,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羲千皓微点了下头,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令人敬而远之的威仪。
夕阳的余晖撒在沙漠之中,他极目黄沙,回想起几个月前,自己临别都城瑾都时的情形。那时,自己受封逐夷王,皇兄羲千煜对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千皓,你乃人中龙凤。文韬武略,皆为拔萃。抵御外族,事关江山社稷,为绝内忧,此番重任,唯能系于皇弟你。你我兄弟情深,虽有不舍之意,却不得不先顾全大局……”
好一个兄弟情深!
城门外,皇帝的步撵,随行的侍从。文官武臣,车辆马匹,声势浩浩荡荡。
羲千皓淡淡言道:“皇兄言重了。护江山保社稷,本就是臣弟的分内之事。”
兄弟二人的目光擦过。眸内,触过一丝众人不察的深浅。眼神未动,心念却已各异。
羲千煜忽然解下披在自己身上那件天下最珍贵的大氅。内里黑底红纹的龙袍如乌金接壤般辉煌。他神色肃穆,且是隆重地亲手为胞弟披上:“千皓,此去逐夷城。一路风沙甚大,务必珍重。”
而羲千皓满脸惶恐,受宠若惊,忙屈膝行拜:“怎敢劳烦皇兄如此,臣弟受之有愧!”
羲千煜伸手相扶:“你我一母同胞,无需拘泥。来,千皓,此酒为兄敬你!”他执起侍从奉上的美酒,郑重地向羲千皓敬去,随即仰颈,一饮而尽。
然这兄弟情深的一幕,落在文武百官的眼内是一个样。落在百姓眼内,又是另一个样。羲千皓在回敬之后,恢复平然:“皇兄,臣弟就此启程了。您乃万金之躯,还是早些回宫吧。”
羲千皓内里颇为不屑,与其在这陪着他演戏,还不如早些到那不毛之地去。
哼,改降霜城为逐夷城?封自己为逐夷王?将这两块醒目的招牌挂在边塞,那么首当其冲的又会是谁?真是深谋远虑,阴险毒辣!若非父皇生前交与了他一部分兵权,只怕自己连被放逐的机会都没有。
而他后来还听说,在自己远走之后,目送自己的羲千煜站在原地整整一个时辰不愿离开。亦有百姓见之,感动得泪湿青衫。
羲千皓唇角崭露讥笑,真是讽刺。
“皓王,您看!”
金成君的惊呼声将羲千皓的思绪生生拽回。眼前仍是黄沙漫漫,只是不知何时,眼前荒凉的戈壁滩上竟漂来了一片绿洲,如同金沙中落入了一枚碧玉。
羲千皓惊然,他道:“是海市蜃楼吧?”然而说完,连他自己也不确信起来,这片绿洲,清晰而实在。任凭如何,都不似一个假象。
“可能是吧,但属下初来时,便听城中百姓相传,降霜城外的大漠中有一块漂移的绿洲。人称绿移,还听说绿移之中居住着仙族之人。这个传说已在霜降城流行了百年,但似乎没有人见过居住在里头的仙族之人。”
“仙族之人?绿移?”羲千皓有些诧异,然而正说着,二人更是难以置信地盯着了不远处的绿移。
一抹捏白的倩影从绿移中款款而出。她长发及腰,踏着莲步,纤柔的身形摇曳生姿。驻足片刻后,她倏然化出一条流霞般的红绫,绕着手臂,环着香肩,映衬着白衣,轻盈起舞。
太美了!她是大漠中唯一的一抹翩鸿,她是雪山上最出尘一朵雪莲!
金成君心里惊叹,他何尝见过这般冰姿雪魄的女子。光见背影,便已心猿意马。
可羲千皓呢?却见他立即翻身上马,马鞭一策,朝那女子飞奔而去。
金成君讶然,皓王殿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这女子生的奇美,素日不近女色的皓王也不能自已了?来不及细想,毕竟边城总是潜伏着这样或那样的危险,金成君亦急急上马,追随而去。
羲千皓离那女子越来越近,面对神秘出现又是绝色的女子,他不由警惕地皱了皱眉头。同时,一阵原始的冲动随血液涌上心尖,他的心跳随之加速。
勒马停步,羲千皓翻身下马,徒步而去。
“嗖”的一声,长剑出鞘。电光石火间,羲千皓已将冷剑架在了女子玉颈处。
那女子的背影一怔之后停下舞步,只听羲千皓厉声质问:“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他紧紧手中的剑。
夕阳已沉下半截。
那女子波澜不惊地缓缓转身。仿佛颈间全然没有一把随时夺命的利剑。鼻尖,睫羽,侧脸,然后才是整张面孔。而这一刻,羲千皓惊呆了。
眉似新月,凤眼如丹。肤若冰雪,清丽绝尘。她是落凡仙子吗?!
那是一种一尘不染的,令人窒息的美!
羲千皓几乎忘了自己手中还有一把不可松懈的剑。但他仍是敛住心神,星目一凌:“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