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柔没想到，羲千皓竟还存在第三种反应。她很是意外，可不知为何，要说的话却滞留在了喉间，于是缄默了好一会儿。

从何说起呢？

见她不语，羲千皓放下公文，正襟危坐，话中携着些戏谑：“怎么，还舍不得讲。本王可等着听呢！”

莞柔玩弄着茶盏，诧异：“真没想到，皓王殿下也是个爱听故事的人。”

羲千皓一笑：“整日里埋头政务军事，难免疲倦。听戏吧，却多半是些陈词滥调。莞柔姑娘是仙族之人，你的心事定比凡间的戏文要有趣的多。”

莞柔眼中有了神彩。这皓王看似冷血无情，内里倒也没有想象中的不近人情。于是她清清嗓子，从头到尾一股脑儿地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讲得越多，感情越是投入。讲到最后，莞柔心潮起伏，却是七分愧疚，三分委屈。而一些不愿透露的细节或私心，她亦将其粉饰了。

羲千皓一边阅览着公文，一边点头以作回应，这一心二用的本领看起来很是拿手。

莞柔言毕，杯中的茶水也凉了。

她一边叹气，一边感慨，一时间竟添了七分多愁善感的柔弱，三分楚楚可怜的病态，真是我见犹怜。

羲千皓阖上公文，笑得玩味：“有点意思，倒不是些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生死相随的滥调子。看来你们仙族的女子，确实是与众不同。”

莞柔道：“你可别再取笑我了。为了此事，我白天黑夜地心神不宁。琅寂如今确实是一无所有，我若再说出绝情的话，他岂不是会更可怜！”

羲千皓拿起另一本公文。“本王不懂，什么叫做一无所有。”他继续言道：“你的意思是，因心中对他有所怜悯，才不愿将话说绝了，以此给他一点生活的希望。而并非对他有丝毫不舍之意？”

闻言，莞柔略带沉重地点了点头。

羲千皓的笑意变得有些不屑：“也难为你苦心孤诣地同他虚与委蛇了。”

虚与委蛇？！

莞柔心漏跳一拍。

一针见血，莞柔只觉得一层窗户纸被忽得捅破，原来自己与琅寂之间，便只剩下这份虚与委蛇。

见莞柔半晌不语，羲千皓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其实你这又是何必呢？本王这么和你说吧。人一旦遇到事情，有些人会选择面对，有些人会选择逃避。而逃避也分为积极的逃避，与消极的逃避。若将这两者代入到你这件事情中，那么积极的逃避便是彻底地不见他，以完全的消失让他忘记你，从而达到断绝的目的。而消极的逃避，便是如你现在这般，总是以考虑为理由拖延着，使对方煎熬，使自己痛苦。所以，你现下日夜烦恼的处境，其实是因为你选择了最遭的一种方式。”言至此处，羲千皓用狼毫蘸了朱砂，在公文的空白处作了批注。

莞柔震惊，他这番话，处处点在要紧处。自己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不愿面对琅寂生无可恋的悲哀，就索性延迟它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