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双眸，用力视物。莞柔发现自己的视线竟狭隘了许多，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玄窟内曾被戾气眇了一目，瞬间眼前天旋地选。

画羽见莞柔醒了，激动得热泪盈眶：“莞柔姑娘，你总算醒了，你可知你足足昏迷了一个多月呢！”

莞柔微怔，自己竟昏迷了那么久？而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此时，本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的羲千皓开口了。莞柔侧过眸去，只见羲千皓的神情十分淡然。

莞柔根本没有余力去答复他们。受虿刑的记忆，望星台的记忆，那一幕幕将尊严践踏到地底下的记忆纷纷涌现上来。不远处放着一面镜子，她推开画羽，跌撞地，惊慌失措地，冲上去，照了自己的脸。

这时的镜像比在望星台上看到的还要吓人，自己一目已眇，结着丑陋的痂痕。莞柔双手发抖。蓦地，她举起明镜，恨恨地，重重地将它砸到了地上。看着它四分五裂，莞柔的心也跟着粉碎。

“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我！我要去找溪音叔叔，我要去找溪音叔叔，他肯定能将我变回原来的模样！”莞柔的面色僵死，双颊不断地抽搐着。她满脸惶恐，近乎疯癫，错愕地跑了出去。

“快追。”羲千皓不由分说，当先逐去。

“莞柔姑娘！莞柔姑娘！”画羽跟着羲千皓跑了出去。

此刻的大漠，已逢深夜。而这个夜晚与往常很是不同，无星无月，天空中，压着一层黑云。

“溪音叔叔！溪音叔叔！”莞柔哭喊声不曾间断。她的声色十分的凄惨，透着强烈的绝望，甚至携着一分疯癫。

随着时光流逝，音色也越来越嘶哑。这份灾难给莞柔带来的，不仅仅是悲伤。而是一个人走上绝路时的奔溃。

莞柔终于走不动了，跌进黄沙之中。她的十根手指嵌入黄沙，渐渐地掐起，掐起。掐着黄沙，就像是掐着一手的恨。

记忆竟莫名地辗转到小时候。那个时候，有父亲的疼爱，有溪音叔叔的疼爱，根本不知道忧愁是何物。

溪音叔叔常夸自己生得好看。自己童言无忌，便追问，是否排得上四海八荒第一？

溪音哈哈大笑，告诉自己，在他心中，自己就是那个四海八荒第一美人。

绝色的容颜，本就是自己最大的骄傲。如今，最大骄傲没了，一无所有，连同自尊，一并剥夺。

天地间溃为可怕的黑暗。莞柔仿佛觉得连自己的血液，也冰冷凝固，终止不流。

她忽然，忽然地寂静了。不再哭喊，不再抽泣。眸仁，缓缓地，如死去般，滞在了那里。

天空中，一道闷雷响起。几条闪电交错闪过，整个天幕的颜色变得和玄窟相似。接着，大雨倾盆，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在莞柔身上。

像这种天气，在大漠本就鲜见。然而偏偏在今夕，在莞柔绝望得一无所有的时候，它却降临了。

雨水冰冷，打湿了她的发，浸湿了她的衣，浇灭她的希望，却又灌溉出她的清醒。

莞柔确定，自己是什么都失去了。一无是处，一无所有，一身孑然。

她在雨中缄默着。

这并不是梦。

羲千皓和画羽匆匆赶来。

“莞……”画羽刚欲跑到莞柔身边将她扶起，却被羲千皓一手拦下。

羲千皓对她摇摇头。

“再等等，让她冷静一下也许会更好。”

莞柔的脑海里掠过在仙界的一幕幕，虿刑所受的罪，玄窟所受的苦。如今自己这般人不人鬼不鬼，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只是，自己心里有恨，她恨那些有意伤害自己的人。若有能力，她定将他们挫骨扬灰，教他们万劫不复。

可惜，能力，却没有。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