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3日。　　　　【早间新闻】前日，我市人民公园人工湖里发现一具女尸……据了解，本案被害人吴某系T大在校学生，现向全社会有奖征集破案线索……　　　　T大，一所211,985大学，也是本地人民的骄傲。　　　　最近，一桩叫“T大校花谋杀案”的案子，搞得是人心惶惶。连“福禧酒店”的服务员，都听说了：那女的怎么怎么漂亮，外面有多少多少个男朋友，包养的是什么大老板，杀她的嫌疑人还是个同校的大学生。　　　　几个服务员碎碎念。　　　　客人留下来满桌的残羹剩饭，她们不紧不忙地唠嗑着，只有新来的服务员茶蕊一个人在收拾。　　　　“我见过那个女的，啧啧啧，长得是真漂亮。要我说，肯定是有男的看上她了，就奸.杀……”　　　　“可不是嘛，T大里面的女大学生啊，就是不知检点……”　　　　嚼舌根子的同行，现在都拿这个被害校花说事。说来说去，都是“女的犯贱”“不知检点”“T大出来的女孩没几个好鸟。”归根到底，这家酒店离T大太近了些，往日里，这些服务员都受了不少学生的气。现在巴不得人家倒霉呢！　　　　不过，这并不妨碍茶蕊去应征这个“有奖举报。”　　　　她把油腻的龙虾壳捋进了方便袋子，扔到了垃圾桶里。　　　　脱下围裙，一身的腥味。　　　　***　　　　“姓名？”　　　　“茶蕊。”　　　　“年龄？”　　　　“19。”　　　　“请将你上周目击到的场景，陈述一遍……”　　　　“好。”她的口才很流利：“……上周五，我从工作的酒店下班回家，途中路过人民公园。”　　　　那晚上的事情，谈不上历历在目，却也够令人难忘的。　　　　当时，她的电瓶车忽然熄火了，怎么扭动钥匙都没有电。没办法，只好下车推着走。期间，穿过了一从花坛，旁边的花架上爬满了紫藤萝。也就是在花坛与花架之间，忽然钻出个影子，像是一个佝偻的老人，正在蹒跚地行走着……　　　　但仔细一看，却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当场被吓傻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偏头，借着昏暗的月光，看到不远处的八角凉亭下，有个一米七左右的男子，正背着一个女人。　　　　那一瞬间，各种不好的念头就涌了上来。　　　　绑架焉？！　　　　强jian焉？！　　　　还是遇到了什么谋财害命的现场？！　　　　“大哥……”　　　　那女的忽然迷迷糊糊说了一句，男的也“嗯”了一声。　　　　茶蕊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两个人是认识的，可能是一对亲兄妹，妹妹喝醉了，哥哥正背着妹妹穿过公园。是她太大惊小怪了。　　　　等两个人走了以后，她就照常回家了。　　　　只是没想到，几天以后，就出现了什么校花谋杀案。她一眼就认出了校花的栗色长发。　　　　“以上，就是我所知道的情况了。希望对破案有所帮助……”　　　　“好的，茶小姐，请您过目这份问询笔录，然后在举报人栏目上签字。”　　　　看过没问题了，茶蕊就签署了名字。　　　　签完了之后，她问了一句：“那个死者，家中是不是有兄长？”　　　　警察否定了她的判断：“据我们所知，死者是家中的独女。表哥和堂哥都在外地工作。并没有兄长辈分的人在本地。”　　　　那就奇了怪了，为何两人一问一答，都显得那么自然呢？　　　　临走之前，她还叮嘱了下：“警察先生，我不想惹上什么麻烦。请你们替我保密隐私……”　　　　“好的，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保密证人的身份……”　　　　出了警察局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她身上没有零钱，就翻了翻编织袋小包包，只翻出两个中午买的香菇青菜包子。咬了一口，青菜都发酸了，吃进肚子里，冷的，胃里也微微反酸。但能吃就成了，反正撑到下个月十号就发工资了。　　　　现在，她身上只剩下五十块了。该节省的地方就节省。　　　　该赚钱的地方，也决不能错过。　　　　******　　　　一周以后，警察通知她说，抓到一个嫌疑人。请她过来辨认。　　　　嫌疑人是吴校花的“绯闻男友”，名叫秦韫。当她隔着监控画面，看到这个男子的时候，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皮裤，下颌扬起，弧度飘逸俊秀。一双搁在桌边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纤细……但更惹人注目的是，一头黑发中掺了些许的银发。　　　　银发，少年老成的象征，可搁在这英俊的男子身上，银发只是增添了他的神秘感而已。　　　　怪不得是和校花传绯闻的同校校草，而且，还是吴校花倒追这个男人的。　　　　就在案发当晚，吴校花邀请秦韫同进晚餐，吴校花还预定了一个总统套房。根据监控画面显示，当晚的九点三十五分，两人一起走出了大酒店，一前一后向着地下室走去。五分钟后，秦韫独自开车出来了，而吴校花就此神秘失踪。　　　　因此，警方把秦韫定为了本案的第一嫌疑人。　　　　但茶蕊只是一眼，就否定了：“不是他，嫌疑人弯下腰和我差不多高，没有他这么高。”画面中的秦韫至少有一米八七。　　　　“茶小姐，请您再次辨认一遍。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　　　　所谓的“作案嫌疑”，无非是吴校花一直在追求秦韫，并且写了许多封情书。虽然没有一封秦韫的回信，可是吴校花的舍友都说，吴某睡梦中都喊着“秦韫”的名字。所以，他们早就背地里搭上了关系。只是没有公开声张而已。　　　　而最近，吴校花被人举报被某家具城老板包养，所以，警方推断秦韫可能“因爱生恨。”　　　　另外，杀人的地点，时机，动机，秦韫都是最符合的。说他不是凶手，警察们都不肯相信。　　　　可是这些不妨碍她的判断，秦韫的个头，背影，以及当日他的装束，分明和她目击到的不是一个人。现在只剩下声音了——　　　　“能不能让我当面听听他说话？”　　　　如果连声音也对不上号的话，就可以确认秦韫并不是凶手了。　　　　警察把她带到了拘留室前，前方有不锈钢的挡板，可以很好地保密证人的隐私。　　　　她在纸条上写了一个“嗯”字递给了警察，里面的警察，就让秦韫发出这个“嗯”的声音。　　　　秦韫只是看了一眼纸条，就搓成团扔了，接着淡淡道：“无证拘留，刑讯逼供，警察的手段，还真的是令人大开眼界。”　　　　那小警察脸都红了：“老实点！跟着念！”　　　　秦韫就“嗯”了一下，像是挑衅这些警察的审讯。　　　　茶蕊就在外面摇了摇头，当天，那个男子对女子“嗯”得很温柔，绝不是这样的口气。　　　　所以，她也开口道：“秦先生，你有妹妹吗？”　　　　秦韫还以为外面是个女警察，于是随口道：“没有。”　　　　“那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外面的警察面面相觑，不知道证人为什么这么“审”嫌疑人。　　　　但秦韫的回答还是没有，顿了顿，似乎是开玩笑地回应道：“那你有没有交过男朋友？”　　　　“没有。”茶蕊微怔，不过很快就忽略了过去：“那你就设想一下，假如你有个妹妹，她生病了，要你背她下楼去。你会怎么跟她说话？”　　　　秦韫有些懒洋洋道：“我会跟她说，要下楼自己走，长两条腿是做什么用的？”　　　　所以说，他并不是个讨女孩喜欢的人。　　　　茶蕊继续：“那在这种情况下，假如你答应她了，回答一个嗯字，你会用什么样的语调？”　　　　秦韫不假思索道：“嗯。”　　　　三声，总归是不愿意，不讨好。　　　　茶蕊明白了，就走出了审讯室。告诉了这些警察：“这个人绝对不是我看到的男人。”　　　　他没有妹妹，也没有喜欢的女孩，神情冷漠，内心麻木，和那天温柔背着妹妹的“哥哥”，根本从灵魂上就有本质的不同。　　　　这一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又过了一个多月，警察再一次把她传讯到了公安局去。　　　　那天，她下班的有些早。坐在警察局七楼大厅的时候，可以看清楚整个天幕——乌金西坠，残阳将天空倒影成一片玫瑰海洋，无数的云朵在玫瑰海中变幻着形状，一点都琢磨不定。最后，夜幕沉沉降临，城市到处霓虹四起。　　　　这次的“指证嫌疑人”花费了很长时间，因为嫌疑人不止一个，确切地说，不止一伙。　　　　首先是本案的第二嫌疑人：吴某的包养人郑某。郑某是四十多岁事业有成的煤老板，谈不上英俊，却也一脸正气，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违背家庭，违背了道德的人。　　　　可是他的确和吴校花有不正当关系，而且保持了一年多。　　　　茶蕊还是摇了摇头：“不是他。”　　　　接着是“男友”团——死者吴某的追求者一二三四五……有暧昧关系的一二三四五……曾经有暧昧关系的一二三四五……看得茶蕊是头昏眼花，想来也是恐怖，一个才二十岁的女大学生，居然有这么深的社会交际，背后的男人不止一个排，而是一个加强团！　　　　她真的要歇菜了。　　　　没办法，为了得到“举报奖金”还是忍忍吧！　　　　就在警方和她都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张照片出现了，这次，她没有给予否定。　　　　照片上的男子，是吴某舍友的男朋友齐铭，听说，吴某最近和这个舍友闹不和。　　　　“……有些像。”她说：“我想听听看这个男人讲话。”　　　　三天以后，照片上的男人来了，他的态度漫不经心，可眼神总是偏离于警察的视线。他的女朋友，也就是吴某的舍友魏梅倒是挺积极的：“你们是不是想问吴可欣被谁杀害的啊？！我告诉你们，凶手就是那个叫秦韫的！吴可欣爱他爱得要死！”　　　　警察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魏梅冷笑道：“因为吴可欣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说，秦韫最近继承了十个亿的遗产。啧啧，吴可欣最爱钱了，更何况，秦韫不仅有钱，颜值还这么高。所以，吴可欣一天到晚都念叨着秦韫，还说，她已经和秦韫玩过了许多把式……”　　　　小警察头疼：“这件事以后再说……齐先生，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齐铭也是叹了口气，豁出去道：“我就是和吴可欣上过床，其实就一次，那一次我喝醉了……”　　　　魏梅愣了愣，忽然甩给了男友一巴掌：“齐铭！你个不要脸的！你和吴可欣这个贱人上过床？！”　　　　再吵下去没办法办案了……小警察赶紧按程序办事：“齐先生，请你说一个字“嗯。”　　　　于是齐铭“嗯”了以后，茶蕊摇了摇头——　　　　“也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