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茶蕊就搬出了乔家大院。 当她搬走的时候,天上下着鹅毛大雪。这阴寒加风的天气,倒是和心情挺搭配的。 她摸了摸脸上的这一道疤,没有说什么。反正受伤也好,还是受委屈也好,都是家常便饭了。 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慢慢地腐蚀着一个人的思想。从天真开朗,变得阴暗低调。再往下面发展,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鸟。 或许成为一个拜金女,然后找个大款嫁了算了。或许成为一个报复社会者,总是在脑海中上演着各种恐怖袭击……又或许什么都不是,这样也不错。 其实,这样也许才是最好的。 **** 约莫半个月以后,脸上的伤疤才愈合了。 新长出来的肉有点痒痒的,茶蕊不太敢去摸,担心会留下什么疤痕。不过很快,脸上的结痂就脱落了,只留下了一条淡淡的印子。 这天下午,秦韫打电话过来了,说就参加吴可欣葬礼的事情,再商量一下。 还是当初喝咖啡的地方,李承芮也在。 秦韫交代了此行的目的: “葬礼上,吴可欣的养父母,还有她的不少朋友都在。茶小姐,你就负责观察人群中哪个像是嫌疑人。一有情况,你就告诉李承芮。” “我明白了。” 谈话间,李承芮把话题转向了她:“对了,茶小姐,我们还没问过你的情况。不介意的话,可以说说你的来历吗?” 茶蕊囧了:“我就是一个打工妹,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承芮顺着话题问道:“那你初中和小学在哪上的?” “我的初中和小学是连着一起上的,学校是一所希望小学。” “希望小学?”李承芮有点意外,茶蕊的谈吐很不俗的,于是道:“茶小姐,你真不像是农村出来的女孩。倒像是城市里长大的女孩。” “好多人都这么说,其实呢,这和我们希望小学的校长有关。” 茶蕊娓娓道来——她的“母校”是一个海外华侨捐赠的希望小学,那个华侨是一个爱心满满的女人,结婚以后就投身于慈善事业。华侨雇佣了老师,提供了资金让他们吃饭上学。而且经常亲自到希望小学,教授英语课。 有了这么一位优雅的“校长”,希望小学的孩子都耳濡目染,有城里人的风范。 “你们的校长还真是一个伟大的人。”李承芮听了却是心驰神往:“这样,你把那所希望小学的名字告诉我,我暑假的时候,去做一做义工。” 茶蕊叹了一口气:“希望小学两年前关门了。” “关门了?!”李承芮不明白了:“为什么关门?是学生不够还是老师不够?” “是被家长们投诉的太多,教育局就关闭了希望小学。”茶蕊很平淡地道。 秦韫问道:“为什么投诉?” “希望小学开了10年,10年来,那所学校没有出一个大学生,家长们自然不高兴了。” 李承芮不明白了:“为什么成绩这么差?” “因为那位华侨校长,她想让孩子们有个快快乐乐的童年。所以让他们九点上学,三点放学。从来不布置课外作业。坚持搞15人一个班的小班教育。她还说,美国的小学和初中就是这么过的。中国的教育是扼杀孩子们的童年。” 席间气氛陷入了一片沉默。 很明显,这位海外华侨不懂中国的国情。什么“素质教育”“快乐童年”,这种教育在中国,就无异于让孩子成为牺牲品。因为这里只谈考试成绩,不谈你的喜怒哀乐。 你以为给孩子们一个快乐的童年是对的,岂不知,孩子的天性是爱玩。你让这些贫穷的孩子放飞自我,他们反而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个道理,茶蕊如今明白了:“……后来,许多家长都来希望小学闹事。说,他们把孩子送进这里,是希望孩子考大学的。不是惯着他们,让他们只会玩不会做作业的。你把我们的孩子给教坏了,就是耽误了我们父母的心血,所以校长滚蛋吧!” 于是,校长就滚蛋了。临走之前,她和校长见过一面。 “蕊,你也觉得老师做错了吗?” “老师。”十七岁的她说道:“比起无忧无虑的童年,我更想以后上大学,让我有机会掌控命运。” 可惜为时已晚。 所以,茶蕊没什么感情道:“中专毕业以后,我就跑出来打工了。” 李承芮却是摇了摇头:“你现在一定觉得,这个女校长很讨厌吧。” 茶蕊淡淡道:“谈不上讨厌不讨厌,我和校长很久没有来往了。对她而言,中国是个伤心的地方,所以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李承芮点了点头,看向了秦韫:“秦大哥,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演戏演砸了,当然不愿意看看观众的反应。” 秦韫如是评价道。 送走了茶蕊以后,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 李承芮比刚才放松了些:“秦大哥,这个叫茶蕊的小姑娘,你怎么看待的?” 秦韫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于是问道:“什么怎么看待?” 李承芮笑了笑,却是轻蔑道:“她把自己的来历,说的蛮可怜的……我在想,这小姑娘还真够会为自己开脱的。没考上大学都是别人的错,从没有在自己身上找毛病。其实,这样的人我也见的多了,总觉得,别人都是错的,只有我才是对的。” “比如我?”秦韫问道。 李承芮点了点头:“比如你。” 秦韫点了点头,承认并且:“那我觉得,她是对的,你才是错的。” 凡事不能一概而论,更何况,人家的爱恨与你何干? 李承芮不跟他计较,却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秦大哥,你最近瘦了不少。是不是又停药了?” “激素的那药减少到了两颗。” “难怪。” **** 很快,到了周末。 吴可欣下葬的地方很豪华。 鸿安公墓,本地价格最贵的陵园之一。 中央有个占地100多亩的巨大吊唁厅,加上两侧长长的墓道和纪念园,面积有近千坪。 吴可欣的吊唁会开始之前,家属区很热闹。吴可欣的养父,养母,一大堆蓝颜知己,一小堆红颜知己都来了。 李承芮是代表班级前来参加吊唁会的,茶蕊化了个很浓的彩妆,也小心翼翼地跟在李承芮身边。他们见过了周围所有人,都没觉得有谁可疑。 到了中午时分,开始献花告别。但真正热闹的,是吊唁会结束以后。 有个穿白衣服的女孩,站在吴可欣的坟头,没有吊唁,只有拍手称快的语气:“吴可欣,你总算死了,死的好……让你勾搭我男朋友!让你个狐狸精逮着个男人就上床!让你祸害别人!现在尝到报应了吧!哈哈哈哈……” 茶蕊认出了这个女孩,是那天在警察局见到的吴可欣舍友,名字叫魏梅。那天,警察局里还上演了一出男友出轨,当场分手的戏剧…… 现在,魏梅大概是疯了,居然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来! “魏梅!”吴养母果然发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参加葬礼就滚出去!没人邀请你来!” 吴可欣的其他舍友也过来拉人:“舍长,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吴可欣也下葬了,你就别计较了吧!” “是啊舍长,你和齐铭都分手了,就别提这件事了!更何况现在是葬礼……” 魏梅甩开了两人的手,是铁心豁出去了:“老二,老四,你们两个走开!这是我和老三的私仇!”又对着墓碑上的头像讽刺道:“呵呵,老三你做了别人的小三,你把我男朋友灌醉拐上床,以为死就能逃脱得了责任了?!” “放肆!” “啪!”一个巴掌过后,吴养母气得连手都在颤抖,又朝着丈夫道:“保安呢?把保安叫过来!这里有个疯婆子!” 魏梅满不在乎道:“呵呵哒,吴阿姨,我骂的是你的养女儿,又不是你!说起来,我还真是替你觉得不值,收养了一条白眼狼,搞得十几年都嫁不出去。你觉得自己是什么伟大的母亲吗?!不!吴可欣最嫉妒羡慕恨的人就是你!” 魏梅语出惊人。 谁都知道,身为舞蹈家的吴养母收养了吴可欣。多年来,吴养母一直对女儿爱护有加,为了女儿的健康成长,吴养母甚至多年不结婚。而且,她拒绝的那些求婚者中,不乏身价上亿的大佬。 现在,魏梅却说吴可欣嫉妒自己的养母! 但吴养母根本不相信。一直以来,她和女儿都相互为荣。虽然外面都说女儿怎么怎么样,可是女儿对她一直很尊敬。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事情?!于是指了指门口:“滚!你滚出我女儿的葬礼!这里不需要你这种没教养的野丫头!” 正好保安也过来了,魏梅就冷笑道:“不用你们赶!我自己有腿自己走!” 茶蕊跟了上去:“李先生,我觉得这个女孩可能知道什么内.幕。我们不妨去问一问?” 李承芮点了点头:“也好,反正会场的人你都见过了。凶手没有来参加葬礼。” 于是他们一起追上了魏梅。出乎意料,刚才还咄咄逼人的魏梅,一出了陵园,就仿佛换了个人:“你们说什么?我和吴可欣没什么关系。那点破事都过去了,现在不提也罢……” 李承芮问道:“小姐,那你怎么知道吴可欣嫉妒她的养母的?” 魏梅警惕性很强:“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李承芮道:“我们是秦韫的好朋友,现在,秦韫是本案的第一嫌疑人。但我们知道,秦韫并不是谋杀吴可欣的人。所以,我们想找出真正谋杀了吴可欣的凶手……还给秦大哥一个清白。” 没想到魏梅忽然慌张起来:“你们是秦韫的人?!那个……秦韫的事情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凶手也和我无关……你们别问我!” 说完,魏梅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但茶蕊觉得有些奇怪:不对劲啊。 那天审讯的时候,魏梅分明说了,她100%确认,秦韫是吴可欣的男朋友,是秦韫因爱生恨杀了吴可欣的。连秦韫继承了巨额都遗产都知道……现在,一听说他们是秦韫的人,为什么这么慌张和心虚?难道有人唆使她诬陷秦韫吗?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