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也伸手摸女儿的额头,纳闷地说:”闺女,你也没发烧呀,怎么就说胡话了呢?”
”爸,妈,我真觉得这个工作不好,不想干了。”
刘春梅坚持着说。
”这个工作不好,你倒是说说那个工作好?”老爹白着脸质问她:”你以为自己还有多大本事?你那么大本事怎么当初没考上大学呀,我和你妈为了供你上学,当初就差卖血了,满指望你能争气,考上大学脱了这身土皮。你真好呀,把我们折腾了个溜够,还没考上大学,把我们的希望全泡汤了。这没考上就没考上吧,我们也没有过说你是吧,我们知道你从小上学没干过地里活,怕你受不了,我舍着老脸找支书给安排这个事做,你可好,说不好就不想干了,你要干什么呀?你要翻天呀。”
老爹越说越有气,一跺脚窜了,用手点指她咆哮道:”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敢不在村里干了,老子砸断你的腿·····。”
”孩子他爹,你先别发火,有什么事慢慢说······”
老婆了解自己的老头,生怕他控制不住狗讼脾气和闺女动了手,赶紧着上前劝。
”怎么慢慢说·····你别拉我····操你姥姥的别拉我·····”
不拉还好,这一拉反让他更厉害了,挥舞着巴掌直打老婆子的脑袋,老婆子就是这样挨着打把他推进了屋。
面对此景,刘春梅用手捂住嘴巴,跑进了自己的屋子,一头跌在床上。
没有考上大学,本来就是她对父母最的亏欠。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不敢触及的痛。老爹翻出了老帐,无疑揭开了她身上最痛的伤疤,怎不哭个惊天动地!
大年三十
按村里的风俗,年三十是一家子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时候。熬大菜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菜。这道菜也很讲究,必须荤油炝锅,大白菜为主,鲜猪肉,腊肉,冻豆腐,白豆腐,粉条子,肉丸子,蒸焖子,为辅。小火慢炖,直到大白菜稀烂才算好。
这道菜香呀,平常时候材料不全,可熬不出这个香味。有了这道看家菜,其他的忽略不计,这个团圆饭也影响深刻了,吃了今年想明年。
往年这饭自是婆娘精心的准备,可今年不行了。婆娘的腿断了,不伺候了。这年三十的饭要想吃,也只能亲自动手了,旁人是指望不上了。
杜云武摞胳膊卷袖子忙活在灶间,一边切菜准备东西,一边还时不时的跑到灶台前,把着出来的柴火入到灶堂里去。家里本来还有一个小儿可用,就算帮不上别的忙,蹲在灶台前给他烧火还是没问题的。但自从早上闹过后父子俩还没和好,他心里现在还接受不了小儿的忤逆,要不是看今天是大年三十,他定要讨个说法。
那小儿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他还对这个老爹有着满肚子的怨气,回到家里一直躺在大炕上装死狗。他年轻气盛,可没有顾全大局的想法,管你什么年三十呢?管你什么团圆饭呢?爱吃不吃,爱过不过,不服就这么撂着,谁草鸡了,不是人揍的!
杜云武就不是个人揍的。
杜云武作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简直享受着太上皇的福利,不用说让他厥着腚眼做饭,就是连把火都没烧过呀。
他所以敢下厨,除了凭着日常的经验更多的是无奈。他忙里忙叨,笨手笨脚,虽搞得很狼狈,但还是把一大锅菜熬上了。只是少了很多材料,估计味道不敢恭维。
旁人家都开始放鞭炮了,杜云武也顾不上这些老说讲。他把小方桌放在了大炕上,盛几碗大菜端上桌。
杜云武招呼全家人吃饭。
他脱鞋爬上炕头,亲自把腿脚不便的老婆子移到了桌子前。那个闺女虽还不正常,但却从没亏待过自己,有了饭不用招呼自己就凑上前,该咬馍咬馍,该吃菜吃菜,比三岁小儿省事。
只是那小儿还在一角闭着眼装死狗!
杜云武看见他就有气,本不想理他,但思来想去,他还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这片树叶无轮多么风光,终归会落到他那树根下。老人和自己的孩子是赌不上这口气的。
杜云武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率先息战休兵,喊小儿吃饭了。这小儿早饭都没吃,今天还卖了力气,大概肚子早就饿了,给个台阶就撑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吃饭了。吃是吃了,还不是如丧考妣的哭丧着脸。
杜云武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呀,眼睛发热,眼泪险些就当中落下来了。他急忙转身寻酒掩饰,才没有让家里人看他脆弱的一面。
杜云武自斟自饮,心情不好,酒到了嘴里也像尝了马尿般的不是滋味,往日的极品享受简直成了受罪。
一家人各吃各的,呼呼噜噜像喂猪。那个婆娘也感到今年这团圆饭吃的别扭,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在外当兵的大儿子。想着三个儿女数那个大儿子懂事,要是他在家也许会好很多,越想越辛酸,越想越委屈,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
她眼泪”噼里啪啦”的往桌子上掉呀,你想儿子就想吧,你哭就哭吧,别影响别人的呀,杜云武不耐烦地看了他眼,她还忍不住了,嘤嘤的哭出了声。
杜云武心里起急,把手里菜碗一下子掷在了地上,大声的训斥道:”哭哭哭,大年三十的,你就不会让别人心里痛快点。”
”我想我儿子·······你个该杀的,我的大儿子要在家,我由得你这么欺负?”
她龇牙咧嘴的喊。
“”好,你有儿子,你厉害了,你的小儿子都敢骂我狗日的,都敢动手打我,你的大儿子再回来还不把我捆巴捆巴用菜刀剁了。”
杜云武脸色沮丧的说。
”谁让你干哪下三烂的事,活该·····怎么对你都不过分······”
她抹一把眼泪,对小儿子替她教训丈夫心里还是解气的。
”你·····我宁可和狗说话,我也懒得搭理你。”
杜云武懒得和她理论,干脆躲到了院子里,落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我他妈的下辈子投胎个兔子都不跟你一块吃草。”
她在后面不依不饶的追了句。
摔家什给人看谁不会?她也把碗摔了。你倒是把往地上摔呀,她在桌上摔,碗没摔碎,菜汤却溅了正在吃饭的小儿一脸。
小儿用手捋着一脸的油花,气急败坏的对她喊:”妈,你干什么呀?”
天似乎有些阴,阳光很朦胧。
杜云武在台阶上坐着吸了两颗烟,就把身上的中山装甩了,开始打扫院子里的垃圾。其实年过的就是一个心情,一个感觉。这一年傍近的,那家不是收拾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这几天事多顾不上,他也不会落这个场。好在现在收拾也不晚,毕竟家里来人的是明天初一,拜年的时候。
杜云武正闷头不响的干得欢,不知怎么小儿学的乖了,也出来帮忙,这让他心里很感动,感觉小儿还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不顾全大局。就在那一刻,他忽然感到小儿子长大了。也就是在了那一刻,心里所有对他的怨怼也都冰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