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楠儿的样子,月娘轻叹一口气,伸手抚在她的面上:“楠儿,我知道你心里替我委屈。但当年的事我们已经查清了不是么?不是他们不要我,而是我被奸人所掳,卖到这嫦新楼,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
“可是主子”
“好了,楠儿。硕儿如今年少,又为母不平,找上门来也是正常的。他不知实情,骂我、怨我,也是常理之中。”
“可您好歹也将此事告知老爷或是公子啊?他们总会寻了法子劝劝小少爷的。”楠儿接着道。
月娘一笑,一手戳在楠儿的眉间:“傻丫头,父亲因为我的事已经够伤心了,我怎么还能忍心,让他夹在我和硕儿之间为难呢。”
“主子您就是老好人,您和夫人都是一家人,便是便是您”
楠儿话没说完,就泄了气,小脸一搭,不明白主子怎么就那么在意身子。
这么多年来,楼里也不是没有姑娘嫁人生子的,而且过得都还不错,便是青楼女子,又怎样呢?既然是一家人,就不会在意的!
“而且老爷不是说了他不在意,夫人也不会在意的么!”
“可是我在意啊。”
月娘苦笑一声,自从她发现自己并非是妈妈的亲生女儿之后,她就开始调查自己的身世,最后才从一直跟在妈妈身边的婆子口中得知了真相,她,本是要被人劫杀的。
妈妈看她生的白嫩,才偷梁换柱另寻了婴孩烧死,装作她的“尸体”,而将她留下,自小培养,做嫦新楼的招牌。
她那时候气坏了,但她自小就明白,女人,尤其是像她这样青楼里的女子,虽能弹得一手好琴,能歌善舞,能讨来恩客的欢心,可要想杀了楼里妈妈,却并不简单。
但每每听到妈妈亲切的唤她“月娘”她就恶心的要发疯。
后来终于从恩客那里得了药。妈妈死了,这嫦新楼成了她的,而在妈妈死前她也问出了自己的身世。
她开始关注杨都尉一家,看着杨家夫人月月去佛堂,面上总是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愁苦,也是那时,她才知道自她“死”了,娘就信了佛。
听佛堂的方丈说,自从杨家夫人丢了女儿后,便日日祷告,起先是求女儿活着,后来她的“尸体”被找到了,娘再佛前哭了三日,最后还是父亲抱着嗷嗷待哺的她的同胞哥哥,母亲才没有一死了之
后来,母亲每月都会去佛前跪拜,乞求她能投一个好胎,为她求得来世安康。
她也曾想过,将一切告诉他们,重新回到这个家里,可她不敢啊,她不光身子不干净,就连她的心也已经黑了,她杀了人了啊!
双手满是鲜血,她没有勇气将这样惨不忍睹恶心之至的自己摆在他们的面前,笑眯眯的告诉他们自己,是他们的女儿、妹妹、姐姐
三年前的一天,父亲突然进了楼,自那以后更日日都来,来了就坐在台下一杯又一杯的喝着。
他不说话,也不找姑娘,只一双眸子离却是化不开的愁苦,她那时扶着琴,心里却在打鼓,若无公事,父亲从不进青楼,便是其他官员相邀,他也从不踏进后街半步。
她本以为是有案要查,可父亲的样子却并不像,且只有他一人前来,这一来便是十日有余。
后来有一日,一曲终了,她站起身准备离开,父亲却随着她站了起来,更是直接就点了她,要她跟他上楼。
自从接了嫦新楼,她再也不曾代客,更何况这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摇头便拒绝了,可父亲却异常的坚定,打开拦在身前的仆从,就拉着她上了楼。
门房“砰”的一声被合上了,她转身就要出门,父亲却抓着她的手不放开,直直的盯着她,像是在看什么,紧跟着,竟是抱着她哭了起来
这一哭,便让她软了心,扬声让外面的人都退下,待父亲哭够了,站起身来,她就静静地望着父亲,父亲也静静地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唤了句“父亲”。
父亲点头应了,眼泪紧跟着又刷刷刷的流了下来
后来,从父亲口中她才知道这些年父亲从未停过找她,当年的死婴被烧的漆黑,但父亲就是不信,他不信自己的女儿就这么被烧死了。
父亲说那时候她已经长出了幼牙,可那死婴却没有,所以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女儿。
可娘那时候已经因为她的“死”疯癫了起来,父亲只是提了句,娘就疯笑起来,又蹦又跳的满屋子乱跑,更偷偷跑出府多次,抓着人就问有没有见到她的女儿
所以父亲再也不敢告诉她真相,只好自己搜寻,只盼着有一天,能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