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邑,秦伯府。
这是一座很大的木质结构宅子,院落的东边有一棵梨树,此时梨树开满洁白如雪的花朵,下面竟然有一个鹅舍。
“质子圉,盗者!”
耳畔传来夹带鹅叫声的指责声,虽短,但语气咬得极重。圉感到一阵恍惚,四周突然变得既陌生又熟悉。
“归鹅!”
“鹅今安在?”
“鹅恐入圉腹!”
……
周围站着一帮身穿丝绸或布衣的男女老少,正对站在院中的少年进行指指点点,纷纷露出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
“然乎?”
一位身穿紫色丝绸长衫的中年美妇人居坐院子之上,头上仅插一支金衩,然气势逼人,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似乎可看穿万象,正居高临下憎恶地望向那一个英俊的少年。
院中的少年年仅十五六的模样,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美少年的形象。原本看起来痴呆的眼睛,此刻像是久旱逢甘露,正在慢慢彰显出神韵。
“梦?两千六百载?”
圉的脑袋晕晕乎乎的,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与物,眼睛尽是迷茫之色。
只是整个人有一种突然从水底浮出来的感觉,此刻心脏砰砰地跳动,急促的呼吸中感受到空气是甜的。
他……又活过来了!
就在刚刚,他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扯入另一个时空之中,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他先是看到自己极其短暂且悲情的一生,而后化身成“雨”,将这片大地此后两千六百载的沧海桑田尽收眼底。
在雨中的世界里,几百年后的华夏不再是四分五裂的诸侯列国,而是形成了一个以汉族为首的大一统王朝。
这一片辽阔土地的历史长河中,既有付之一炬的阿房宫,亦有冒雨驼着丝绸从西京城门离开的汉代骆驼商队,还有烟雨中万千楼台的长安盛唐。
只是经历一段漫长的岁月后,他亲眼见证异族炮火下的山河破碎,又见到笛声下的华夏子弟兵奋起反击,最后一座座神奇的现代建筑拔地而起。
一切似梦似真,既有悲情岁月,亦有热血澎湃。尽管仅是短短的瞬间,但此刻无数本不该属于他的记忆疯狂地涌进脑海之中。
他此刻的大脑嗡嗡作响,周围的人和物慢慢变得熟悉起来。
他是晋国的公子圉,但似乎不再是那一个傻里傻气的晋国公子圉,像是经历一场得到神明赐福般的新生。
随着无数的记忆碎片涌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是重生了,只是面对如今的局面,心脏出现一阵莫名的绞痛。
他重生在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上,正是这一次错误的人生走向,亦是拉开了自己悲剧人生的序幕。
在梦境或上一世的经历中,他沦为别人称霸的第一块垫脚石,不仅丢失了自己国君之位,而且连累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只是面对这段悲剧人生,他心里有一万个不甘。
他明明一直善待于人,他明明是遭奸人诬陷,即便不停自证清白,不停向最信任的姑母和姑父解释自己并没有做过那些恶行,但一切都是无力的挣扎。
最后呢?
他成为人人痛骂的声名狼藉之徒,自己的臣子以出卖自己为荣,属于自己的国君之位被夺,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惨死,而自己同样落得被杀害的悲惨下场。
此刻,他的心好痛,有悔恨,有怨恨,亦有浓浓的不甘和咆哮不公,或许两千六百年的雨其实是他的眼泪。
现如今,上苍给了他重新再来的机会,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悲剧人生吗?自己的人生还要任人摆布和捉弄吗?
时至八月,夏暑的高温已经消退,没有经过污染的天空洁白无瑕,特别一只老鹰正朝太阳的方向飞翔,像是正在迎接一场新生。
“盗贼圉,抱鹅归,吾亦见之!”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少女伸手指着正在发呆的少年人,亦是进行旁证道。
这个少女年仅十五岁,一张漂亮的鹅蛋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长得水灵灵的,特别身材火爆,是秦室公族比较有名的美女。
这时期的普通女子通常是有姓无氏无名,此女小名为五妹,因美故大家称“美人五妹”。
这个时代秦国的“美人”一词主要用来形容那些姿容秀丽、仪态端庄的女性,也可能是对贵族女性或者宫女的称呼,褒奖程度跟后世不可混为一谈。
美人五妹站出来指证圉盗鹅,无疑让圉更加难以自辨,圉偷盗秦伯府的鹅似乎已经成为一个铁证如山的盗窃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