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威的作用能让姜坦认清楚局面,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伸手,什么地方要避让三分。
“不用,秋粮税才刚刚开始,姜户长有的忙喽。”
姜坦自然不知道内堂有人,他现在和壮丁王虎刚从保正王安家中出来。
“王虎,这秋粮是怎么收的?”
姜坦对王安冷谈的态度很不解,最起码的面子活都不装了吗?王保正也不像是浑不吝啊。
“户长,这事得问里正,里正说怎么收,保正便怎么收。”王虎说的遮遮掩掩。
“去年是怎么收的?”
“由保正摧收,交到矿道衙。”
“里正不管?”
“向来如此,有六七年了。”
姜坦忽然想起了刘三牛说的话,当时也是扈家庄的扈林去矿道衙交的一批粮。
姜坦有些明白其中的猫腻了,模式应该是里正授权,保正摧收粮谷,不经里正的手直接进矿道衙。
那保正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这笔收入完全由保正独享,如今姜坦这个户长的出现,势必要监管收粮过程,肯定会损害保正的利益,甚至分取绝大多数利益。
怪不得王安的脸色会那么难看。毕竟保正连公人都算不上,朝廷无俸无粮,不捞些灰色收入,哪个愿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同时姜坦有些想不通丁前为什么会这么大度,按道理来说里正最主要的收入就是粮谷税赋上的虚账和乡坤的认捐。
乡坤认捐不稳定,还要看乡坤的财力和热心程度,甚至乡坤极有可能越过乡书手,直接和衙门官吏勾联。
而税收是乡吏最主要的剥削手段,胆小的高报税额,胆大的巧立名目,其中利益不在少数,丁前能甘愿放手?
午后,姜坦回了乡役所,分得后院一间厢房。
这间厢房是丁前高风亮节腾出来的,他本人搬去了王家祠的外院。
厢房内一应俱全,姜坦可以直接入住,虽然是丁前的旧居,但比刘三牛家的环境好太多了。
“姜户长,要是没别的事,小人就先给告退了。”走了半天路,王虎也累的不轻,想早点结束这苦差事。
“今日有劳了,庄上可有吃饭的地方?”乡役所不可能管饭,本身地方就这么大,职能有限。接风宴这种好事就更别想了,姜坦还没有达到让乡绅重视的程度。
“庄子东头有条街集,茶棚酒馆都有。”
“那你去把几个壮丁都叫上,咱们去酒馆吃上几杯水酒,相互认识一下。”
酒桌是最好促进感情的地方,也能得到一些重要的信息,对此姜坦不会吝惜钱财。
“好嘞,小人这就去。”
王虎脸上的疲态一扫而空,喝酒解馋自然要积极一些。
半个时辰后,庄上酒馆。
两盘熟肉,三五素菜,一坛水酒,众人围桌而坐。
“姜户长,这位是王度,他是王向,他是王平。”王虎挨个介绍壮丁,王度是弓手,几人的头,年龄稍长一些,其余几位都是年轻人。
“诸位同僚,今日起大家便同为乡里效力了,小弟初来乍到,对乡上的事所知甚少,还有赖各位兄弟鼎力相助,诸位不必客气,敞开了吃,酒水管够。”姜坦提了一杯,以东家身份开腔,做的大方豪气。
“姜户长实在,高抬我等了。”
“自当尽力。”
“一定一定。”
席间气氛开始有点拘束,几杯酒下去众人也就放开了,对乡役所的事可谓知无不言,姜坦自然不能冷场,又弄了一坛酒,和众壮丁平辈而交。
壮丁们也很喜欢这位年龄不大,姿态又低的新户长,都想给他提点两句。
“户长,上渠沟的公人好做也不好做,就看户长怎么做了。”王度喝酒前是个闷葫芦,现在神采飞扬,肚里的东西都藏不住。
“度老兄的意思是?”姜坦靠前伏耳。
“这么说吧,上渠沟的乡绅、保正只认丁里正,户长想在上渠沟混饭吃,就得遵守里正的规矩。”王度拍了拍姜坦的肩膀,一副挤眉弄眼的表情,好像自己一样说了多大的秘密一样。
“这是当然,里正为一乡之首,某也是十分敬重的,只是某有些不明白里正为何要把摧税的事下放给保正?”
“这还不简单,里正看不上这些小钱呗。上渠沟的大头在山上,咱们是关山矿场,铁矿才是第一位的。”
“哦!老兄可否细说?”
姜坦眼睛一亮,终于钓出一些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