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亮并没有遵守诺言,仍悄悄跟桂荣往来。
为了避人耳目,他会选择杨华上课的时候,骑辆自行车出去跟桂荣约会。
但是杨华注意到了。
学校里所有的教室都是东西向的,每个教室的背面都开了四扇硕大的窗户,虽然有柏树林,但教室后面的柏树稀稀疏疏,而且挺拔,在白天不仅不影响采光,还不太影响视线。
就算给一两棵树挡住了,只要沿着中轴线向北出校门,就会在柏树的间隙中露出身影。
有个成语叫做“白驹过隙”,不就是白马穿过树林的间隙么?
那阵子解亮喜欢穿一身白色运动服,也相当于白驹过隙了。
杨华预感到解亮总要到校外去,所以即使在上课的时候,眼睛的余光也是拐向北窗之外的,时不时会扫一眼,所以解亮每次白驹过隙,都没有逃过杨华的眼睛。
她觉得对付这种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看到解亮白驹过隙之后,她就让同学们做一会儿作业,自己跑去教务,揭发桂荣不上课,跑出去鬼混。本来桂荣缺的不是她的课,教务老师将信将疑,到教室里一查,果然没有桂荣。
于是逃课既成事实。一而再、再而三,就达到了开除的标准,桂荣就被开了。
离开的时候,一把火烧了自己的被褥。
桂荣被开除之后,解亮还偷偷摸摸与她来往了几次,但是只要存在“白驹过隙”,甚至换了灰色的衣服变成“灰驹过隙”,总逃不过杨华的眼睛,杨华虽然不至于去揭发解亮,但到了周末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杨华会把这些证据一一展示在解亮面前。
解亮没有了办法,只好不再去找桂荣。桂荣落了个被开除的下场,还遭解亮抛弃,万念俱灰之后,随便找了个男人把自己嫁了出去。
解亮不得不提前返回岛城。
岛城下面的一个县级市有一所私立高校,解亮去了那里干辅导员。在这里认识了思政教师刘娟娟。
在秦岭脚下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让他汲取教训,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狗改不了吃屎”,不太像男人,因为男人是要有责任感的。
支教是官方主导的,如果干得好,他曾经那些美好的理想即使不能一一实现,至少还可以实现其中之一,或者什么也没有实现,只留下一个好的口碑也是好的。
若是带回来一个合格的“档案”,去什么单位都会更受欢迎一些,也不必再次经受新的“考验”,比如教学成绩优良,人家可以越过考察期直接拿你当主力使唤,让你挑大梁。
上面这几样他却什么也没有达成。
说其他的是没用的,比如,年轻没有经验呀、心地是好的呀、远离家乡孤单呀……等等,不然就很难解释为什么类似的境遇中更多的人成长为大树。
这说明:有时候草就是草,成不了气候。
解亮似乎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开始破罐子破摔,回到岛城,到了新的单位,没有想到如何好好表现,“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而是故态复萌我行我素继续朝着不靠谱朝着“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终点狂奔。
这样说,有人可能觉得过于严酷了一点,颇有些“一棍子打死”的味道。
一开始,解亮也还能“装”,至少看上去的确挺收敛的,工作还是蛮用心的,情感方面也算是把持得不错。
可是当刘娟娟老师出现的时候,他再也装不下去了,或者说他再也不想装了。
他再次忘记了对杨华的承诺,也忘记了自己如何来到了岛城这个私立学校,义无反顾地像只哈巴狗那样在刘娟娟面前摇头摆尾起来。
那天突然下起雨,雨很大,他想起宿舍外面还晒着被子,拔腿就往宿舍跑,宿舍外面的过道上有一排晾衣杆,他的被子就晒在那儿。
从辅导员办公室到宿舍的距离大约有八九百米,跑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现在雨停了,他就不用再回去收了,因为被子肯定湿透了。
他的衣服也湿透了。他照例穿着运动服,他喜欢运动服,不过颜色是蔚蓝色的,就像无雨时蓝色的天空。现在感觉,他的衣服也成了云彩,在往下滴水。
即将跑到宿舍边的时候,一抬头,发现晾衣杆上自己的被子不见了,他想不会吧,明明记得早上出来的时候把被子晾在那儿的。
他迟疑着走进楼道,见自己的被子被整齐地叠放在楼梯栏杆的起始位置,那儿正好是一个小平面。
刘娟娟老师从楼上走下来。
这是你的被子吧?我刚才收被子,顺便帮你一起收了。
解亮站在楼梯下面,呆呆地看着上面的刘娟娟,她很漂亮,身材苗条,此时显得更动人。
他注意到她脚上穿着一双蔚蓝色的凉鞋,能看到白皙的脚趾,她的脚趾也很漂亮。
不熟悉的两个人,就这样开始熟悉起来。
两人恰好都是单身,又有了这样好的开端,接下来的交往几乎没有什么障碍。但刘娟娟老师是硕士,而他是学士,这个差距还是存在的。他不禁有点自惭形秽,后悔没有早点读个硕士。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得到刘娟娟。
而从他的经验出发,要得到这样一个女人,首先就得征服她。
于是他又开始“装”了起来。
他工作积极,经常资助(小额)贫困学生,早上第一个到办公室打扫卫生、把所有的暖瓶都灌上开水、为患抑郁症的同学排忧解难……曾经在一个月内献血两次。
这一套很管用,不久便俘获了刘娟娟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