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草草收拾了东西,便叫了出租车去往车站,途中林行调整了一下情绪,跟同事交待了手中的工作,不知是大家都如此还是只自己回是这样,自工作几年后,情绪稳定到即使顷刻悲伤泪如雨下,也会按部就班把其他事情处理好。也不知这是冷漠?还是责任心?亦或只是林行潜移默化的处事法则?不,这不是林行的生存法则,这是大多数成年人的人生,就像那个他最喜欢的演员,即使上台演出前接到了亲人去世的消息,依旧会完成表演,那时他看到这个消息还只觉得他有些冷血,现在才知道有些情绪不能也不可说而已。
工作的事情处理完毕,人也到了车站,候车室里的人山人海,大大小小的行李中,红色包装的年货随处可见,跟林行的两手空空相比,他们的幸福就像要从鼓鼓囊囊的行李箱里爆出来一样。担心自己下车会晕,林行去便利店买了泡面但也没吃下两口,离发车还有三个小时,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耳机里的音乐不知道放的是什么,他一点也听不进去,车是凌晨三点多发车,林行设了3点的闹钟,此刻他仍在幻想,回家以后,那个干干巴巴的老头儿能给他一个微笑,能跟他聊聊天,能心疼他一下问问他吃饭没有,他还想再贪心一点,老头儿能在门口接过他的包,给他一个拥抱。许是刚刚情绪波动太大,此刻林行觉得有些恶心在干呕,他看了下此刻候车室里仍在营业的只剩下便利店,他去选了一瓶酸酸的饮料一口气喝了半瓶。他看着山楂汁想起了之前买的山楂,林行在家给爷爷庆生时,爷爷总是没什么胃口,林行跑了两家超市买了一些还算新鲜的山楂、黄桃还有雪梨,打算给家人们熬些汤喝,熬汤后,山楂还剩了很多,林行原嘴馋想吃几颗,又觉得它长得实在是新鲜可以放很久,就留着给家人吃,直到离家前一天晚上,爷爷坐在椅子上说“我以为这个山楂是酸的,原来是甜的,一直没敢吃…”“爷你要喜欢,明天我再去看看再买点”“不用买,这还有呢”今天想起来,只是觉得,当初尝早点一颗就好了,还能趁着在家,再去买一些给他,不是别人买不到,只是他想要爷爷吃到的山楂是他买的。
熬过了漫长的候车时间,上车找到了座位的林行压低了帽沿,尽量遮盖住了红透的眼睛,此刻林行心中少了些焦虑不安,毕竟已经踏上了归途,除了这几个小时的路程,没有什么能是回家的阻碍了,林行看着微信,没有新的消息,也没有未接来电,他不敢多问,生怕打扰了家人的休息,也怕一个电话惊醒病人,林行调整了呼吸,逐渐平静下来,平静的只剩下悲伤在心中翻滚,闭着眼,眼泪却也在不住的流着。
一夜无眠,早上7点多,约莫着家人已经醒了,手机里没有未接来电,只有姐姐在凌晨三点多的一句注意安全,他知道,自他踏上了归途的这一刻起,即使是有坏消息,父母也不会再通知他了。林行颤颤巍巍的拨通了电话,好在,老头儿还是睡着,没有更糟糕,可也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因为这一夜再没有喝水也没有吃饭。倒数第二站的时候,邻座上来了一位男士,中年的样子有些发福,他可能是一夜没睡,头发也都粘在了一起,男士打了电话,声音洪亮的说了下会什么时候到站,嘴里一边豪爽的说着“没有事,这事我来办”,一边放松的岔开了双腿,把一米八多的林行衬得有些娇小。放下电话没两分钟他便鼾声如雷,嘴巴正对着林行,吐出来的气息连后座的人都闻得见,让本就不太舒服的林行有些干呕。他和后座的大叔不约而同的起身去了车厢连接处站着,大叔看着林行疲惫的样子,用过来人的口吻说着:“你看这在外面务工的,一年到头就回家这几天高兴又神气,好像自己本事挺大;你看那留在家里的,心眼小的也就这几天觉得自己没本事抬不起头,其他时间都挺潇洒。要我说呀,在乎别人的眼光干啥,人活一世,怎么舒服怎么来!”林行只附和着,最终又因体力不支回到自己座位上忍着。漫长的两小时终于熬过,列车即将到站的播报声响起,林行拖着双肩包冲在前排,打开车门的一刹那,一口北方的冷风灌进肺里,就是这种熟悉的味道,清冽通透。
林行的家距离车站还有大概三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冬季路滑,路遇下雪只会更慢。林行出车站时,正巧遇到揽客的司机,他没有再继续等出租车,问了下价钱,虽然比平日里高了几十块,林行也顾不得还价就跟着司机上了车,只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叫师傅赶路。道路两侧积雪很厚,但路面十分干净,车子一马平川的行驶让林行的心又安了一些,烦躁的是,路上司机师傅聒噪的一遍遍说着自己这一单如何亏得慌,要是往常,见了这副得了便宜还卖惨的嘴脸,林行无论如何都要争辩一番甚至是下车,可此刻林行只盼他快些赶路,只要他能快点开车,林行愿意做个捧哏,“谢谢您了,辛苦。”林行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后看向窗外,没有再理会司机师傅的碎嘴。
朝窗外望去,估摸着大雪已经能没过膝盖,林行此刻脑子里已经是和爷爷在家门外散步看雪的场景了。这么大的雪,爷爷想跟他出去走走,该给他穿哪件衣服才不会冷,林行心里想着,爷爷已经很久没有走到高处再看看这个熟悉的地方了,他想不想我陪他走到山坡上再向远处望一望?他可能不会想了,因为我回来了,他惦念的孩子就快要站在他面前了。
拥堵,就离家几公里了,十字路口堵的排成了长龙,即使是像往常一样拥堵的几分钟,林行也愈发觉得难捱,要是自己有超能力,一定要把那几台逆行加塞的车丢到很远。
几经腾挪,车子终于开到了家门口,尽管看不上司机师傅奸滑的嘴脸,但毕竟还是开了三个小时的车也十分辛苦,为了让司机师傅开快些,林行早早就多付了司机师傅一份午饭钱,下车时林行同他道了谢,就朝自家院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