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上一世十六岁嫁于陆珍,此后陆珍便出征西南边境,入聂亦将军麾下,渐得赏识。成亲八年里她为陆珍育有一子一女,再重聚时,陆珍被聂亦将军看上招了作女婿,叶芝自贬为妾,一儿一女也被聂氏带去东苑抚养,从此她便寡居西苑,那一年她才二十五岁。
忆及西苑种种往事,叶芝眼角略有泪光,在西苑的三十年,孤独寂寞难以自禁,幸而有老师相伴。
说起来有些传奇,叶芝入西苑后日日绣织打发时光,西苑的洒扫婆子看到她的绣品,便问叶芝是否愿意拜她为师。一个洒扫婆子居然敢问西苑姨娘是否愿意拜其为师,可拜奴才为师这等荒谬大事,偏偏叶芝就心诚的做了。叶芝想起那日老师看到自己闪闪发光的目光,那是一种如看珠宝的欣喜之情,兴许那就是原因所在,因为她的一生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过。
此后,便在老师的教导下学习刺绣,老师上课严谨,课下又是个跳脱的人,不仅教她刺绣,还有书画制艺,她在西苑没有任何寄托,一头扎进学习技艺中,一学便是三十年。
忽而想起昨日老师前来告别。
“芝娘,为师已将所学全部交与你,今日亲朋相接,你我师徒缘分尽此。”
“老师要去哪里?”
“他日便会明了,你切勿忘记为师叮嘱,绣艺一日不可断。”
“老师,别走!”
叶芝挣扎着起身想要叫住老师,却发现天边白光乍现,仔细一看竟然一夜过去了。
爹娘已经起身,叶芝出门帮忙料理晨饭。
“芝娘,今日一起去望绣楼接绣活吗?”
大嫂杨氏靠过来问道。
叶芝六岁时便向外婆学了些许绣活,可以照着图样绣些简单的花样,镇上的望绣楼会发派些荷包花边的活计,价格不高还有些费时,但是也是一项进益,总能贴补些家用,所以她与嫂子时常去望绣楼。
“几时去比较合适?”
“用过晨饭就去吧,晚些时候怕是接不到活计。”
因着绣花边的活最为简单,不考究技艺,它便成为时下农妇少女们的首选活计,若是去的晚了,确实有可能接不到。
只是现下自己完全可以接荷包和小屏风的任务,大可不必与大家争抢。
“好吧,嫂子,晨饭后一起去。”叶芝笑着应了。
晨饭过后,叶芝和杨氏出发去永明镇。
北关村距离永明镇不过三十里,而永明镇距离大晋都城晋京不过五十里,同时也是大运河的中转港口,过往商人学子云集,或前往晋京,或南下淮扬,独特的地理位置,造就永明镇的繁华优势。
望绣楼是永明镇上首屈一指的大绣楼,既有平民百姓可买的普通绣品,又有皇孙贵族可赏的精致绣作,放眼整个大晋也难有相匹敌的绣楼。
望绣楼的何掌柜年约四十,平日里笑面可掬,对着来询问绣活的妇人丫头们也是极有耐心。
“小林子,”杨氏现在绣楼门口冲着一个瘦小的伙计招了招手,“今日可还有荷包花边的活计?”
“小姑,你可迟了一步,”小林子压低了声量:“方才南关村的谢氏领了十件回去。现下只剩下十多件双鱼戏莲的荷包图样。”
“这谢氏真是过分,竟都领走了。”杨氏懊悔不已,“芝娘,我们今日怕是白来一趟。”
“小林子,我可以领一份荷包活计吗?”叶芝安抚的拍了拍杨氏的手。
“这……”小林子有些为难,“叶家姐姐,你不曾绣过荷包样子,会不会太冒险?且绣荷包样子是需要交质押金的。”
望绣楼的荷包分品级,普通荷包绣个花边多是用贝吉布为底,价格低廉也耐用,但若有些图样的荷包便至少是用罗缎为底。所以绣楼在派发给初次见工的绣工时都是要求交付一定的质押金,以防因绣技不佳损害荷包。
“我自是知道的,你便派一只给我吧。”叶芝掏出五十文铜钱递给小林子。
“好吧,只是我们何掌柜要求高,若是最后不合格,不仅没有工钱,还会扣下质押金,到时候我可也没法子。”
“我自然明白,多谢你了。”叶芝浅浅一笑,并不在意小林子的不信任。
待小林子进了绣楼,杨氏赶忙拉住叶芝,“芝娘,虽然近来你技艺渐长,可是贸然接下这个活,会不会太过冒险?”
需知,时下绣一只平缎荷包手工钱才三十文,质押金竟要五十文,这买卖着实有些风险。
“嫂子,放心吧,前日里我帮陆家绣的手帕便是双鱼戏莲图,且吴师傅也说绣的尚可。”
陆珍的胞妹陆瑶上月过十五岁生辰,叶芝便裁了块贝吉布做帕子,面上绣了双鱼戏莲。叶芝为了这个帕子也是费了些心思,杨氏看在眼里,为她有些不值。
可是绣花边只得3文,绣花样子确是十倍收益,芝娘技艺也是不错的,杨氏心道试一试也好,便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