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细雨如织，连绵不绝地敲打着玻璃，每一滴都似乎承载着无尽的哀愁与秘密。街灯的光芒在雨幕中摇曳生姿，与不断滑落的雨滴交织成一幅幅模糊而又匆匆流逝的画面，它们像是时间的碎片，随着车辆的前行，一一向身后逃离，带走了片刻的安宁与平静。

车内，一片沉闷与压抑。男孩的目光空洞而呆滞，他机械地凝视着车后窗上那不知疲倦地左右摆动的雨刷器，每一次刷过都像是在无情地抹去他心中的某种记忆或渴望。雨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它不再是自然界的旋律，而更像是电视屏幕上纷乱的雪花点，无规则地跳跃，让人心生烦躁与不安。

车外，世界被雨水和夜色笼罩，刺眼的车灯与昏黄的路灯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将一切笼罩在一种不真实的氛围之中。不时传来的刹车声与喇叭声，如同城市夜晚的叹息，嘈杂而又无力。车厢内，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弥漫开来，那是皮革、塑料与人体混合的味道，熏人脑浆，让人几乎窒息。而母亲的怀抱，本应是最温暖的港湾，此刻却显得异常黏腻与压迫，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束缚与挣扎。

忽的一声巨响！！！

“啊！！！”

李玄清从梦魇中猛然惊醒，他猛地坐起身来，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从深海中浮出一般。他惊慌失措地用手背拭去额角渗出的冷汗，目光中满是惊恐与迷茫。好一会儿，他的心跳才逐渐平复。

这个梦，已经伴随了李玄清七八年的时光。尽管他无数次试图将其遗忘，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它便如鬼魅般悄然降临，每个细节都格外清晰，一遍又一遍的如刻刀一般在他的脑子里雕琢。

这大约是他永远的梦魇。

他怨恨的朝地上吐了口痰，抓起手边的半罐啤酒灌了下去，随手将捏扁的易拉罐扔向对面的垃圾堆，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倒回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心中充满了迷茫与绝望：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至少现在的一切都不值得他留恋，是的，一切都糟透了。

李玄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他披上夹克衫，起身推门走出房间，来到了小公寓三楼的外廊。夜晚的凉风拂过他的脸庞，带来一丝清醒与冷静。他趴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街区，心中五味杂陈。

他顺手点起一颗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后向远处吐去。那烟雾在夜色中缓缓飘散开来，他看得有些失神，仿佛在这烟雾中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与未来，却又都模糊不清、遥不可及。

“啪嚓，啪嚓，啪嚓……”

铁皮楼梯的脚步声打断了李玄清的思绪，他看向楼梯的方向，快步走上来一个头戴针织帽，身材消瘦的黑人青年。“Hi，Santi！Good Night Boy！”青年漫不经心的向李玄清打着招呼，“米歇尔说的没错，看来你真的很不爱睡觉。”

“少废话，这次什么活？”李玄清顺势把燃了一半的烟挤灭在栏杆上，“送货这种烂事别找我。”

“简单，”青年笑着掏出一沓美金，“还是杀人。”说着他把钱扔在李玄清的脚边，掏出一颗松散的卷烟点上，眼神迷离的看着李玄清弯腰捡钱。

“这次又是哪个？定金给这么多？”李玄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不屑，他边说边不怀好气地将那沓美金随意地塞进皮夹克的口袋里，

“这次可不是一般的小混混，”黑人青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故意拉长了声音，“天使俱乐部的总经理，疯子杰斯。”

李玄清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只是冷冷地问道：“什么时候？”

“三天之内。”

“行了，你滚吧，”李玄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青年可以离开了。他瞥了一眼对方身上那件似乎永远也洗不干净的针织帽，皱了皱鼻子，“你身上的味道像发了霉的水果。”

“哼，记得干活，眯眼仔！”他猛嘬了一口手中的卷烟，那红光在夜色中闪烁，映照着他黑瘦的脸庞，如同干裂的树皮一般粗糙而沧桑。“你身上的垃圾味道也不好闻。”

看着黑瘦青年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李玄清不由地呸了一口，在外廊吹了一会儿风。

“反正也不想睡觉，”他喃喃自语道，随即戴上兜帽，正了正夹克衫的衣领，向着黑暗走去。

……

平日里热闹非凡的街区，在夜幕的笼罩下变得异常冷清，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街灯昏黄，将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那些从霓虹灯下匆匆走过的男女，大多行色匆匆，上车即走，不时有几声醉汉的吵嚷，除此以外便是汽车偶尔的呼啸。

街道夜晚的宁静偶尔也会被一阵吵嚷打破，三五成群的人散去后就是一地狼籍。或许又有哪个倒霉蛋被揍了吧。又或者是抢劫？火并？算了，都和自己没关系。他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那里仿佛是与外界隔绝的另一个世界。狭窄的巷子墙皮斑驳，墙面上是各种污渍与涂鸦，还有一地散乱的垃圾。绿皮大垃圾箱后，一盏昏黄的灯光孤独地照耀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