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裴缄回府时,果然见卧房中还亮着灯。
他绕过屏风,昏黄的烛光下,就见榻上歪靠着一个小身影,紧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子。
手旁放着一卷书,想是看书看累了。
裴缄目光骤然柔和下来,小东西,这是等他等到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走上前,弯腰想将她的书拿走。
谁知刚一动,榻上的人就醒了过来。
“相爷?”
“嗯,怎么不躺下睡?”
他抽走她手中的书,放在一旁小几上,正要将她身后的靠枕拿走。
沈明时的迷糊劲头一过,立刻清醒过来。
她撑着手坐起来,仔细打量裴缄:“相爷,您受伤了吗?伤在哪里?”
裴缄微微挑眉:“做梦了?”
“本相好好的,哪里受伤了?”
沈明时松了口气。
从小桃跟她说裴缄会被罚以后,她心里就总是想起这件事。
裴缄眸光从她脸上扫过,心中越发熨帖。
看来不枉他这么费心,她心中果真是有他的。
他声音越发温柔:“躺下睡。”
沈明时还惦记着戚家的事情,哪有什么睡意,仍旧紧紧盯着她:“相爷,戚家的案子怎么样了?沈家可认罪伏法?陛下的判决是什么?”
裴缄见她着急,点了点头:
“案子已结,戚家往后不再是通敌的罪臣,戚邵山复定远大将军身份,明宜萝为一品诰命。”
“明日旨意便会下达,广昭天下。”
沈明时重重呼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太好了。
一直以来,戚家对她来说都很遥远,她没有见过亲生父母,对戚家也没有任何记忆。
她不能尽孝父母,还认贼作父这么多年,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帮他们洗清身上的冤案,帮戚家平反。
如今事情了结,她心中的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
裴缄继续道:“至于沈家,除了沈章仁和沈娉婷择日斩首外,其余人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
“流放?”沈明时眼睛睁大了一瞬,继而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和她预料的差不多。
裴缄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并不见喜悦:“不满意?”
沈明时看了他一眼,她自然是满意的,能为戚家平反,让沈家罪有应得,是她的心愿。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满意的,多谢相爷。”
“知道就好。”
裴缄轻哼了一声,将她身后的靠枕抽走:“躺下吧,不要只在嘴上谢来谢去,心里也要记着本相的好。”
既然她不懂,他就一步步教她。
总有一日,他会教她认清自己的内心。
沈明时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撇了撇嘴。
她记下啦记下啦。
不就是报恩嘛,至少等她的腿好一点她才能主动呀。
翌日清晨。
沈明时还未醒透,便感觉不能动的那条腿上时不时传来异样。
起先,她还以为是裴缄不小心碰到了。
后来那感觉越来越明显,像极了小桃帮她按摩时的感觉。
只是大早上的,小桃何时进来的?
她怎么会一点没有听见。
沈明时迷瞪着,半睁开眼睛去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将她三魂七魄吓去了一半!
“相相相相爷!”
“您在做什么?”
裴缄穿着一身中衣坐在她身侧,长发如墨散在身后,一手松松搭在自己膝盖上支着头,一手垂放在她腿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捏着。
沈明时全然忘了自己的伤,下意识就要抽回自己的腿。
被裴缄一手握着脚踝,好险给固定住了。
“啧,动什么,腿不想要了?”
沈明时还在惊吓中,半支起身子,愣愣看着他。
“相爷……您做什么?”
“看不见?”
“本相在帮你放松腿。”裴缄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小桃不是这样做的?”
沈明时吞了口口水,怔怔地点了下头。
小桃是这样做的没错。
甚至和他的手法一模一样。
可问题是……
他不是小桃啊!
“那不就是了。”
裴缄语气散漫,一手握着她的脚踝,一手继续帮她按摩。
他就说他昨夜专门问了小桃,怎么可能出错。
他对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沈明时连忙拽住他的手:“相爷,您别和我开玩笑了。”
“我昨日同小桃学了,自己会按的,不劳烦您。”
让裴缄给她按腿,就是再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