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娘,还在张(望)仙人呢?”
皿也在祭石旁坐下。
黎川肃离家半个月了,至今尚未归,往后的每一天对于妞来说都是呈指数级别膨胀的煎熬感。她很害怕,害怕黎川肃真的就再也不回来了。他去大部落了?娶了更漂亮的姑娘?还是在野外被野狼吃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妞都不愿意见到,或者害怕去想,可越害怕去想,越是忍不住要想,于是妞总是坐在祭石上发呆张望,希冀着能在那条黎川肃走时的小路上看到他归来的身影。
“仙人不是那种提上裤子不认人的负心汉。”皿看出了妞难过忧郁的原因,只得低声安慰。
“可万一他真的不回来了呢?”妞问,一句话刚说完,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是呀,可他万一真的不回来了呢?妞悲想。这世界,这密林实在太大、太神秘未卜了,人总会因为各种各样荒唐离奇的原因分离、失踪、永不再见,一想到永远分离,妞的内心更加悲痛。
当初为什么要说那样伤人的话,她很后悔,也很自责。
“不会的,妞妞,他是仙人,不是凡人,不能用看待凡人的眼光看他。”
“那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皿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转移话题:“妞呀,你有没有觉得自从阿婆和虎相继离开后,咱们这个家多少有些冷清了,不过好在还有除夕。”
“嗯。”
“还有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我和你爹都盼望着孩子们能快点长大,但又害怕他们长大,小孩多好玩啊,你爹每次抱着除夕逗她的时候都笑的合不拢嘴。”
“孩子就是我们这个家庭未来的希望,你也是,所以不管怎样别累坏了身子。”
“嗯。”妞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知道生孩子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但她以前好像从未意识到,这也是一种多么神奇的规则,多么浓厚的家族主义情感寄托。
这也是道,万物轮回之道。
好像他们从没想过为什么女人能生孩子,因为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可仔细想来,这又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情。
这可是在创造生命,而后为家庭中的每个人带来希望啊!就像太阳一样。天经地义的平凡中又透露着无与伦比的伟大。
如果没有孩子,看着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世,哪怕他们的谷仓堆得再满,又有何意义?物质的丰裕让人们开始专注于精神上的满足,可物质的丰裕却又远远解决不了精神上的空虚。
想想阿婆的离世,想想虎的离开,想想黎川肃的远游,家庭中的成员渐渐减少,走了下坡路,走向衰败。如果没有除夕,没有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新生命、新希望,他们该会有多孤独和落寞?
想到这里,妞又一阵庆幸,幸好自己能够生育。可一想到黎川肃的远游,妞又泣不成声:“可是,可是……他什么时候回来?”
“会回来的,仙人会回来的,他马上就回来了。”皿只能安慰。“你看,仙人回来了,妞妞。”
“你又赚(骗)我,他不会回来了。”
“真的,你看!”
妞打眼看了看黎川肃离开时的小径,可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黎川肃确实回来了,不过他难免有些难为情,所以借着春天,折了好多枝桃花捏在手里。他告诉自己要表现得潇洒、大方一些,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化解先前的不愉快,仿佛不愉快从未发生过。可人越走离家越近,心却越来越拧巴,以至于潇洒成了强笑,手心不断冒汗,手上的桃花似乎也成了具有思念和细腻意义的矢车菊。
妞抹了抹眼泪,远远的看见这么一个人渐渐走近,这人一点也不潇洒,手上捏着桃花,像是一只穿着衣服的小狗。
“我回来了,娘,妞。”黎川肃故作大方,露出自以为潇洒的微笑,但尴尬的笑比哭还奇怪。
“你怎么哭了?”
黎川肃的明知故问让妞有些生气,她将头别了过去不去看他:“不是让你别回来了吗?你怎么还回来?”
“这是我家,我干嘛不能回来?”黎川肃耍起了无赖,将桃花递了过来:“喏,送给你的,别生气啦,伤了身体。”
妞没接,黎川肃就把花塞进妞的手里:“早春的桃花可不多见,我费了老大劲才摘了这么多的,你可不能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妞嗅了嗅桃花的香气:“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潇洒,像是一只穿了衣服的狗。”
“是嘛?我还以为自己挺帅的嘞。”黎川肃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桃花和妞倒是很配,都是粉粉嫩嫩的桃红色。
“我去做饭,今天晚上吃大餐。”皿笑着在兽裙上揩了揩手:“回来就好,热闹一点好。”
是呀,日子过的热热闹闹的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