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一得空我便跑到山脚下找惠如。有时茶肆里忙得人仰马翻,我就搭把手,有时一个客人没有,又闲得发慌,我就和惠如聊天,顺便给她讲讲早课时念过的经,这些于我都是过耳不过心的,惠如却听得分外认真。
惠如常怪我不喊她惠娘,显得很生分,我总是干脆地回绝,这个“娘”我真是叫不出口,而且每说起来又害我感伤半天,我真想我爸妈了。
有时,丞相千金也会下山来,站在大路边痴痴地遥望远方。说实话,如果摒弃个人好恶,她伫立的身影真的是可以入诗入画的好素材。
有时,太子会带着两个侍卫路过此处,停下来歇歇脚。而他,就是赵柔曼苦苦等候的人,一首言情诗的言外之意,一幅美人图的画外之音,不知道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吃香。
有时,我也奇怪他怎么这么闲,一个太子不应该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吗?但又拘束着不好意思明着问。
不过太子总是那么温和,一点皇二代的架子都没有。时间长了,知道他不会怪罪,我这没皮没脸的本色就有点藏不住了。
太子的两个小卫兵,看着也就十几岁,不经世事的样子。尤其是一个叫肖明的,我经常逗他,一逗就脸红,可好玩了。
我说:“在我们家乡,小明这个名头可响亮了,一提小明,所有夫子都瑟瑟发抖。”
肖明一见我把话题引他身上就局促不安:“我不是你们老家那个小明啊。”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要不然,我也学着夫子把你赶出四方茶肆了。”
“为什么夫子非要把那个叫小明的赶出去?”惠如和另一个叫穆清的卫兵好奇地问。
“就因为他什么问题都要问为什么,一直问下去,夫子答不上来,恼了,就把他赶出去。”
惠如和穆清翻了翻白眼,唯有肖明还在追问:“为什么呢?”
这家伙,真是小明本明了。想起蔡明的那句经典台词“为什么呢”,我也开始瑟瑟发抖了。
“这世上,不是任何事都有原因的。”太子一直含笑看着我们几个胡说八道,“有时不需问为什么,凭本心做就是了。”
“对啊,第一次来舍月庵下车的时候,我说扶我一把就成,抱我下去也行啊,偏你非趴在地上等人踩。”肖明就是那个面红耳赤的小卫兵,“是不是当时也想问一句,为什么呢?”
说起这事,肖明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我,我,我从来不抱女孩子。”说完还拿眼偷偷溜了一下惠如,见惠如正拿亮晶晶的眼睛笑看着他,脸蹭的一下又红了。
“好好好,都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行了吧?”这孩子,只怕要空付一腔心事了,惠如也是,红尘多好,非要当什么姑子,“惠如你说肖明是不是正人君子?”
惠如轻快地答:“是!”肖明憨厚地挠挠头。
已近正午,秋阳却并不毒辣,反照得茶肆门前金光闪闪,惠如的俏皮和肖明的羞赧是这深秋里唯一的明媚,蜜也似的浸润着我这日渐枯竭的心,看着这对金童玉女,我愈加眷恋浮世清欢,都珍惜眼前人不好吗?为什么好好的两个人,总要因为各种原因背道而驰,生生错过呢?
我转头看看独自斟茶的太子,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端起白瓷茶盅,送到唇边慢慢品着。真是没天理啊,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呢?不光好看,还是个谦谦君子,“温、良、恭、俭、让”这五个字仿佛为他特设的,每个字都像长在他的骨子里,他周身似乎永远散发着一圈淡淡的光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神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