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血,天地余晖。原本一片祥和的古城煞时间天昏地暗,天边一团黑云冲来,惊起鸦蝠乱飞。
宋宅院墙高耸,中间一座虎座门楼,两边玉石雕花牌楼,颇见宏伟。
不出意外,将出意外。门前一根幡杆无风自断,惊动了宋伯虎出来瞧看。
那幡杆足有碗粗,质乃枣木,虽天地间闷热难当,黑云低垂,孕育着一场雷暴之雨,但其时并无风来,居然齐中折断,断处连筋带节。
宋伯虎沉吟半晌,暗感征兆不祥,遂叫门役紧闭门户,自己匆匆返回书房。
他取来龟板,焚香一炷暗祷,取火灼龟,看上面两路火路,是个凶象;再用两枚铜钱占了一卦,亦是大凶之卦,暗自心惊,却隐而不宣,不露声色。
当晚命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到了夜里,一家人围桌进餐。菜尽家常,却是大家喜吃的。宋伯虎一口也吃不下去,抬头向自己四个儿子一个个望去,自感大难临头,却也心中稍慰。
宋伯虎发妻早丧,生有五子:大儿子晚锋早年离家出走,至今音信杳然;二子晚楼、三子晚江、四子晚灯个个出类拔萃,英武过人,只有五子晚塘最不成器,不但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还不学无术,整日流连于勾栏瓦肆间听书唱曲。年尚垂髫,体质孱弱,却也聪慧。
饭后,宋伯虎将四个儿子叫进书房。四人也瞧见父亲面色凝重,知有要事要讲,都躬身谨听教诲。
宋伯虎开言道:“自古以来便有正邪两道,天地间正气长存,但不免邪气伴生。有时正盛邪衰、天地光明,有时礼崩乐坏、魔长道消,但终究邪不胜正,彼时天下太平。咱们宋家乃中原四大世家之一,世代奉行正道,以斩妖驱邪、除魔卫道为己任,就算是妖孽横行、乱魔狂舞的年代始终是维护正道的中流砥柱。到了我这一代,‘金顶斗法’胜出,受大家抬举奉我为‘盟主’,又受朝廷荣封为‘护国大法师’,实乃光宗耀祖之事。不幸出了晚锋这个逆子,为妖术所惑,误入歧途,居然一走了之,至今下落不明,多半是多行不义,伏天之诛。尔等将来即使遇到挫折,也要坚信邪不胜正,万不可步其后尘。”
四子齐声称是。
宋伯虎又道:“为父心血来潮,要试试尔等课业如何。为父精于相术五法中的星相、堪舆、占卜,又兼擅天师道法、奇门阵法,但天人之学虽毕生难以穷尽,本来晚锋资质最佳,继我绝学,定能发扬光大,可惜自弃于人,明珠投暗;尔等资质差了那么几分,难以分心旁鹜,遂各习一门,假以时日勤能补拙,亦可出人头地。晚楼,你习堪舆之学,试为一论,咱宋宅风水如何?”
晚楼向父亲躬身一揖,朗声说道:“宋宅居于平阳之地,虽无山势之利、水流之益,坐南朝北,地基方正,间架整齐,得山川之灵气,受日月之光华,地灵可保人杰,故财多丁旺。”
他虽说得头头是道,宋伯虎却只是摇头,未予置评,瞧向三子晚江道:“人命秉于天,则有表征于体,盖性命之著乎形体,吉凶之表乎气貌,此乃相人之术。晚江,你习相术,试为为父看看流年。”当下铺纸拈毫,书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宋晚江拿笔排下运限,饰了五星,乃道:“父亲之格,辰中禄马,极富极贵。入巳为天元,入丙为煞,时上庚金,坐着天罡,月令带煞。子平云:‘煞不离印,印不离煞,煞印相生,功名显达。’辰中两点癸水,露出太旺,财官得令。七十岁交了壬戌就贵不可言,权倾天下。再查五星看命:正丑宫玉堂临照,火罗居于福德,福禄随身,功名盖世。再看面相:父亲天庭饱满,地阔方圆,福禄宫肥厚,乃大富大贵之相,正与之相应。晚江绝非奉承逢迎,乃依书直说。”
宋伯虎一声干笑,道:“天地间一种气机,使万物莫不在变化之中,此变看似无常,实则有常。人之心镜光明,随物洞照而不遗纤毫,圣人察相知机,天地万物,过去未来,尽在心中;相机而动,故能趋吉避凶。切忌拘泥于书本,而不知变通。且看为父虽是富贵之命,然月令带煞,子息艰难。宫中木星犯主,鸿雁萧条。文昌不入垣,并无官运,太阴星独照妻妾宫,主孤鸾无依。唉,为父平生一意诛邪,杀伐太重,有伤天理,虽财运亨通,终不免泰极否来。”
转眼瞧向晚灯,道:“晚灯习奇门阵法,为父问你,今夜阳尽阴盛,太白星移位,主有刀光之灾,应在中州分野。如有大敌来袭我宋家,摆太乙火龙阵,汝当如何克之?”
晚灯道:“万物归于五行,五行相生相克。若敌人用火,我则用水,摆一个天一水蛟阵。门前院后各置两口清水缸,护院一律束避火甲,外罩水青色衣衫,执分水峨眉刺、九龙取水枪。”
“敌阵已成,才曲突徙薪,未免失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