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在雪地上走得有些艰难。
朱樱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点着,她在盘算。
朱家灭门遭人诬陷,这件事为何朝堂上一点风声也没有?
此等大事必然要经常多人之手:暗中探查、收集证据、回禀宫中、三堂会审。
雁过留痕,这次却什么痕迹都没有。不管是皇上还是朝臣,凭空捏造重臣的罪行一定会被人诟病,何况父亲有那么多挚友还在朝前。
最重要的便是,时机不对。青山大仗尤为关键,为何要选在此时?
宁宗下的圣旨,秦阑夜快马来的朱家,容华公主的暗蝶灭的朱府。
细细想过,事情都不对。
圣旨虽是宁宗下的,可起因绝对不是他。
听闻他做皇子时便性格软弱没有太多主见,朝堂之上也经常被朝臣拿捏,说得最多的便是韦氏一族,做为皇后宗亲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还有容华公主……当初为何没有觉得她凶辣狠毒呢?
朱家与她从未打过交道,即便是日后秦阑夜成了她的男人,那也是后话。
她与她甚至连正面的说话都不曾有过。
眼前浮现出容华那人畜无害的笑脸。
怎么看,宁宗都像被人胁迫。
是韦氏?秦阑夜?或是他们都是?
朱樱觉得有些闷热,把车帘拉起,见车外路边有一对母子缩在店铺墙边,幸而快到除夕,商铺已经关门,不然早被赶走了。
她解下身上的白狐披风随手递给车夫:“给她们吧。”
车夫放慢速度,把白狐披风丢了过去:“我家主子给你们的,要下大雪了,找个破庙躲躲吧。”
回到朱府,朱樱正准备跨入大门,一旁有人喊住了她:“朱家小姐。”
原来是那个妇人与孩子,衣着褴褛满脸尘灰,他们一路跟在马车后走了过来,她却不知。
她有些警惕。
妇人把怀中叠好的白狐披风递了过来:“谢谢小姐披风,我们用不上,莫浪费了。”
“天寒地冻给孩子披着也是好的,再不济也能当几个钱。”朱樱并未接过,反正也不是她的。
“孩子冻惯了不要紧。”妇人手也未缩回去。
“你可知道这披风值多少银两?去当了,你们娘俩可以好好过个年。”朱樱行礼走了。
妇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入了府。
还未进正堂就见朱湛怀里揣着什么冒冒失失的跑了出来,看见她转身就要走。
朱樱见到十四岁的朱湛,眼眶红了,她一把上前把朱湛拉了回来。
“长姐,长姐!我没有打算出门,我就只是溜达着玩。”朱湛白皙的面庞上有些稚嫩的畏惧,他从小对朱樱就是又爱又怕。
朱樱看着朱湛,与她一般高了,从小就不爱舞刀弄枪,十一二岁便自己成立了诗社,最爱在里面与一群诗友风花雪月吟诗作画,夫子的诗书礼易倒是学得不精。
她伸出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芷:“书可以看但不能溜出去了。”
“可以看?”朱湛有点不可思议:“真的?”
“真的。”朱樱温柔的揉了揉他的脸颊。
“长姐,别来捏我脸,我都到了束发之年。”朱湛嫌弃的避开,怀中的书落了下来。
“《灯月缘》?《镜花水月》?朱湛你小小年纪看些什么破书?”朱樱气得七窍生烟。
“你刚刚才说可以看!”朱湛赶忙抢过一溜烟跑了。
朱樱追到内堂不见踪影,叉着腰喘着气,上一世居然还觉得他挺乖巧!
“樱儿!”朱氏缓缓走了过来:“都订婚了还如此跳脱。”
“祖母!”
朱氏还穿着礼佛时的宽衿云纹褐灰蜀锦,此时的她头发未全白,整整齐齐的盘于脑后,眼角有些细纹,虽已经上了年纪却不瘦弱,反而有着志得意满的风姿。
“祖母!”朱樱扑到了朱氏的怀里,她心心念念的祖母啊,那倒在血泊之中紧闭双眼的祖母呀!
“一日不见怎得学会撒娇了?”朱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朱樱紧紧搂着她,像儿时一样闭上眼睛:“祖母离开得太久了,樱儿挂念您了。”
不管是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为了今日的团聚她都愿意,哪怕让她蚀骨灼心,挫骨扬灰。
朱氏爽朗的大笑起来:“都要为人新妇反而越来越娇了。放心,阑夜说了,日后你可常常回家。”
“孙女不想嫁!”朱樱松开祖母认真的说。
朱氏只当她玩笑话点点头道:“不嫁就不嫁,我家樱儿还小着呢。”
朱樱正想开口提退婚的事,却被管家天青打断了话语:“老夫人,宫里来了请柬,元辰进宫拜节。”
“知道啦,明日朱萧就从北边回来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上吧。”朱氏挽着朱樱的手在缠罗汉床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