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子理身后几名同考官连忙捡起地上的朱卷。
众人端着看了好一会,周围的气氛陷入沉默。
谭子理瘫在在地,双目饱含热泪地盯着天上刺眼的阳光。
“阁老英明啊!”
他是朝廷那位刚入阁的张阁老的门生,此次来江宁,名为主考乡试。
实为为清丈令挖掘人才。
清丈令一年来的实施受阻,他们已经认定江宁官府上下就是清丈令最大的阻力。
可是用人的权力并不掌握在张阁老的手里,江宁省的人事调动还不是一个刚刚入阁的张阁老能说了算的。
上面还有把持朝政二十年的焉首辅呢。
“此子的言论简直是...”
一位同考官本想说是惊世骇俗,可是他看另外几位同考官脸色阴晴不定,又连忙闭上了嘴。
一位年级不小的同考官扶着胡须沉吟了一会,
“此文看似语出惊人,可是一个小小的秀才竟敢言【苟利社稷,死生以之】,那他把我们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人置于何地,他死生以之了,那我们呢,我们难道就是尸位素餐么?”
“所以,我以为此文哗众取众,当评不得体之评价!”
他话音落地,有不少同考官当即点头表示同意,但是也有同考官沉默不语的。
王宇哼了一声,从他们手里夺过这份朱卷,
“如此针砭时弊,精妙绝伦的文章,竟被马知府评价不得体,也难怪江宁数千学子出头无望,真是能者下,庸者上!”
“你!”
马知府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王宇没再理他,他攥着试卷看向谭子理,
“子理,我以为,此文当评【探本之见】!”
探本之见可是乡试评语中极高的评价,常常数届都不出一位的!
谭子理此时也已经平复过来了,他大拇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缓缓站了起来,摇了摇头,
“不可!”
马知府闻听这才脸色好看了很多,谭子理才是这场乡试的真正主事,你王宇一个翰林检讨竟然也敢给出探本之见的评价!
可马知府的脸色好看并没有多久,谭子理又开口道:
“应评【经世之学】!”
“什么?!”
这次连王宇也震惊了,
“子理,你可知【经世之学】的评价,此文可是要抄送内阁的!”
乡试试卷评价有多种评级,根据不同评级有不同待遇,优秀的文章会小范围内传阅观摩。
可唯独【经世之学】是乡试试卷的最高评价,是要行文发往内阁的,甚至陛下都会亲自观阅。
如果被内阁或者陛下认定并不符合评价,主考官可是要被治罪的。
大靖朝立国近两百年,仅有一位连中三元的黄观的文章得此殊荣。
可是后来因为站队错误,被当时的皇上罢免了此等荣誉。
此等评价一出,作出这片文章的学子不等进入会试,也会震惊朝堂。
谭子理郑重把试卷铺在桌上,
“我不仅是主考官,也是此次乡试的主事,如果你们不认可,大可不必在上面签字,到时上面问罪,也找不到你们头上!”
说完谭子理拿起朱笔,在上面郑重写下四个大字。
经世之学!
王宇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明白素来稳重的谭子理为何今天竟作出如此大胆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