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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朋友寿宴上,国藩动凡心

国藩的话使秉钰惊大了嘴巴:“九弟回老家?这话从何说起?”曾国藩鼻子哼的一声,“你躺床上跟谁使气呢?告诉我。”

秉钰说:“我躺床上是我累了,这跟九弟要回老家,扯得什么皮?”

曾国藩道:“你以前,从未如此过,今天你们个个反常。”

秉钰嘟囔着:“是啊,以前家里还没这么多事呢!我累都累不得了?我躺会就不行了?”国藩拉着脸道,“别跟我绕弯子,有什么话说出来,什么事讲出来。”

秉钰说:“我整日头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有何事?事还不都是你招惹来的,逼我说什么。”

曾国藩郑重道:“秉钰,求你开开恩好不好?我每日五个时辰在外做事,回到家又要关照每个家人,你能否给我些清静,让我腾出点心思安心备考?六年才一次的翰詹,错过了又要等六年,这是我仕途的大转折,也是我们家的转折。如果这次没考好,我不仅止步于前程,一家人的生活更是无望!”

秉钰说:“你在控诉我吗?我哪里没给你安静?哪里妨碍到你备考?你五个时辰在外忙碌,我六个时辰在家不得安宁。家中十口人吃喝拉撒,穿用缝补,哪点不是我在操心支应。家里不管来了多少客,你一句吩咐,不都是我去料理?我跟你抱怨过吗?”

曾国藩发火道:“谁要你嫁给我这穷光蛋!谁要你死心塌地跟着我!我害了你!对不起你!我欠你一万年!我给你当马做驴,还不满意嘛?!”

国藩的话说得秉钰捂着嘴暗泣:“你竟然对我这般口吻?行了,行了,我算是明白了,只怕你不止在备考,你还在备婚吧?!”

秉钰话毕,捂着嘴跑到里屋,国藩追上去一把抓住:“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备婚?备什么婚?”秉钰挣脱着与国藩撕扯着,二人打到床上,国藩将秉钰压倒在床,抓住秉钰的双手。“你是男人,我打不过你,你要谋害亲妇,压死我好了。反正身后有排队的。”秉钰流着泪道。

国藩压在秉钰身上说:“告诉我,今天泽儿是不是将毛笔丢在九弟脸上?”

“是。”

“你是否护短,给九弟脸色看了?”

“我没有,绝对没有!我再疼儿子也不会护短,我只是让春梅赶紧去让泽儿给九叔认错,担心他从凳子上摔下来。”

曾国藩说:“你刚才胡扯什么,什么备婚,什么身后排得有队?”

秉钰脑袋一歪,一副死心的样子:“你掐死我好了,我不想跟着你操心吃味儿了...我真的累了。我宁愿死在你的身躯下,你最好别松手,就这么压死我。”

国藩的心快被秉钰说化了,顿时泪水盈满眼眶:“秉钰,我们这么好的夫妻,你不能随便猜疑你的丈夫!我长这么大,除了你,我天地良心!好吧。”国藩起身来到外屋将门插上,他脱掉外衣上了床。一把搂着秉钰,霸气得像头雄狮:“今天,我不静坐了,也不备课了,现在,我就让你死在我的身躯下!几天不找你,你便给我使性子,东拉西扯。你给我老实点,哥今晚伺候你通宵达旦!”

秉钰正要说什么,被国藩的嘴巴堵住。

此时,各屋的灯都已熄灭。桂香提着灯笼从茅厕出来,她隐约听到国藩卧室传出乌拉乌拉的说话声,于是,便提着灯笼来到国藩屋的窗下,侧耳听着……二人云雨中话,听得桂香五脏翻滚。她忙走回自己的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两眼茫茫而无助,好似自己的情人被人夺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邻居家的公鸡开始报晓,小院也开始复苏了。王婶和桂香在厨房紧张地忙碌着,春梅端着盆子进来打水。

“小少爷醒了?”王婶问。

“醒了,等着洗脸呢。”

春梅端着脸盆走出了屋,国荃进来揭开锅盖,见粥已煮好,自己拿只碗盛起就走。“哎,少爷,还有菜呢,夹些菜过去。”王婶说。

“不用了,吃粥就好。”国荃端着粥向自己屋走去,恰遇秉钰从卧房走来,秉钰正要和国荃说话,国荃低着头进了屋,给秉钰弄了个没趣。秉钰折回卧房,见国藩正在更衣。秉钰说:“嗯?怎么不穿官服。”

“我起床就和你说过,今天不坐班,我是要去参加海秋兄的寿宴。”

“哦,我给忘了。”

“记得等下找九弟谈谈。”国藩嘱咐着。

秉钰说:“我见九弟盛了碗饭进自己房间去了,看到我没和我说话。”

“你是嫂子,自己看着办,我走了。”

“哎?这么早就去,寿宴一般不都在中午?”

“我先到岱云府上说点事,和他一起去。”

“去了别喝多啊!”

曾国藩玩笑道:“怎么,怕我了?”

“去!胡说什么?不怕别人听到羞你?”

曾国藩道:“自家夫人羞什么?不声不响地闷着头逛窑子就是圣人?”

“别给我没正经,走你的。”

国藩冲秉钰一个坏笑:“我若对你正经着,你还不得把脸拧成申公豹,天天拿脑勺对着我?行了,在家乖吧,我走了。”

管家富贵站在树下,正拿着根线绑知了,春雨站在跟前急切地看着,富贵将知了绑好交给春雨:“行了,拿给弟弟玩吧,你牵着线,这下它就不会跑了。”

春雨牵着知了,嬉笑着跑回奶奶屋。

岱云端着碗水站厨房门前漱口,突然听到有人叩门,岱云端着碗走来。见是国藩拎着包东西站在门外:“嗯,正好,厨房有饭,还是热的。”

曾国藩说:“我刚放下碗筷便直奔你这来了。”

陈源兖说:“那,我们客房喝茶。”

二人进了客房刚刚坐定,兰芝便将茶水送上:“涤生大哥,您喝茶。”国藩笑着谢过,便将带的东西拿给兰芝,“弟妹,这是几条腊肉,你收着。”“哟,上次,您让岱云拿回的还有呢。”国藩说,“孩子们都在长身体,做给孩子们吃吧。老家带得多,我们分着吃。”

陈源兖不客气地对妻子道:“行了,快拿厨房去吧,我们等着说话呢。”兰芝接过腊肉,“涤生大哥,那你们说话,我下去收拾收拾。”

“弟妹请便。”

陈源兖看着国藩的脸打问道:“怎么,又在熬夜?我看你眼都肿了。”国藩一声叹息,难为情的脸一背道,“被你那嫂嫂虐了一个晚上。”

岱云一个不起眼的坏笑:“好一个君子,直言不讳。”

“唉,有时,真搞不懂女人的心...”

陈源兖说:“风华正茂时,神仙也奈何不得也。”

国藩被岱云说了个大红脸:“岱云,你想哪去了?”

陈源兖说:“这还用想,你不就那意思嘛。”曾国藩说,“我,我比那意思还那意思呢!”

陈源兖呵呵一笑:“究竟怎么个意思?”

曾国藩低头叹了声气:“...家里不是来个桂香姑娘。”

“怎么,嫂子吃味了?”

国藩一副欲吐又咽的样子:“昨天回到家,夫人就和我赌气,不依不饶,最后,终于听出个名堂,说什么我在备婚,你瞧这话?”

陈源兖摇头道:“哈,新鲜。”

曾国藩说:“平时,你嫂子也绝非没有度量之人。唉,昨天她那个醋劲,真是把我骇到了,大有夫妻决一死战之势。”

陈源兖问道:“梗,究竟作在哪里?”

“谁知桂香怎么对她说起,她这辈子不打算嫁人,说我走哪她就跟着到哪。”

陈源兖惊讶道:“谁谁?跟谁?”

“还能跟谁,跟我!这姑娘还说,愿意为我献命什么的。此话,我未经核实,大致就这个意思,结果,都成了我的罪过。”

陈源兖顿了顿道:“桂香今年多大了?”

“应该十八、九岁吧,具体不知道。”

岱云抿嘴一笑:“老兄,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桃花运耶!”

曾国藩回道:“还梨花运呢!你知道,我夫人生性贤淑,说话都很少大声,昨晚,那嘴突然跟刀子似的。我第一次发现女人的醋意这么强。快帮我翻翻肚子里学问,帮兄弟支个招。”

陈源兖笑了笑:“别的招没有,将桂香姑娘纳在房下做妾吧。”

“岱老,咱能不能别开玩笑?”

“人家姑娘都说,你走哪她跟在哪,还宁愿为你献身舍命,她若不喜欢你,为何如是说?”

曾国藩说:“你主意真好,我刚过三十,还没想这么快就闹得妻离子散呢!”

岱云见国藩发急,故意挑逗道:“仁兄此言谬也,京城大小官吏不乏三妻四妾,你见谁妻离子散者也?”

“酸不酸哪?还者也者也。让你翻翻肚子里学问,就给我翻出个妾来?”

陈源兖苦愁着脸道:“老兄,我肚里没这方面的学问,你肚里学问那么多,怎么不翻翻看?”

“我还不如你呢,连妾都没想起来。哎?岱云,你家不正好缺个帮手?”

陈源兖直截了当道:“她喜欢的是你老兄。”

“开什么玩笑!我是想急于给她找个好去处。倘若,你嫂子一直因此与我作梗,你说,桂香孤苦伶仃的,要我把她弄到哪里?”

陈源兖蔫不唧地淡然一笑:“哈,有点意思,一片好心,给自己找个下不来台。”

“岱老,换作是你,将心比心呢?”

陈源兖道:“搞不明白,桂香与你本属恩情关系,怎么就让人家姑娘爱慕上了呢?你老兄该不会...对人家暗示了什么吧?”

国藩被岱云调戏得难解难辨:“岱云,你我兄弟没有过夜的话,你可知昨晚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就别拿我当羊肉涮了!”

陈源兖含笑道:“想不到,你这冷面书生,也会为艳遇发愁,呵呵...听起来就爽!”

曾国藩板着脸:“爽够了没?”

陈源兖道:“难道,嫂夫人真就那么容不下她?”

“就凭桂香说的那些话,你想,哪个夫人会不介意。”

“您老兄说实话,你究竟是怕嫂子介意呢,还是压根,就对桂香没有念头。”

“荒唐!我怎么可能?”

陈源兖将手一摆:“行了行了,再说下去非把你逗哭不可。这样吧,嫂子若真对那姑娘心存芥蒂,让她继续留在府上,的确也影响你们夫妻和睦。就让她到我这来吧,反正我也是要请人的。”

“坏家伙,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此事,咱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许反悔。”

“我反鸟的悔啊!你老兄捅的娄子,兄弟不给你兜着、谁还兜你?随时让她过来吧,回头,我让富贵收拾出间房子就是。”

曾国藩如释重负地:“那好,茶别再喝了,留着肚子喝海秋的喜酒去。”

“你稍等,我去换下衣服。”

一大早《恒昌茶楼》的生意就开始火爆。一楼大厅,跑堂的,聊天的,观鸟的,斗蛐蛐儿的,斗宝的,形形色色。二楼的某包房内,国荃和京武正对坐着聊天。原来,国荃来此,是来和京武告别的。京武低头扶着茶杯,依依不舍地:“你这突然说起要走...唉,心里还真舍不得。”

国荃说:“前几日,我确实说想走,可那是一时冲动。可荷香来信说,她娘中风已经不能言语,看来,是挺不过去了。她早早地没了爹,万一娘再有个什么闪失,这时,我能在她身边,也好给她个肩膀靠靠。”

京武说:“你大哥一心想让你在京读书,付出了那么多辛苦。能不能再掂量一下轻重呢?”

“京武哥,我知道此番离京,对我的损失是什么,对大哥的打击有多大。可我是个男人,荷香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岂能无动于衷?”

京武寻思片刻:“可荷香并没要求你回去,只是告诉你,他们平安到了家,她娘的病只是个意外。”

“京武哥,咱们都是男人,遇到这样的事,还用她亲口要求我吗?”

京武慢吞吞道:“兄弟,你这个人真是太仗义,你为荷香执意要走,我没话说。只是,以后咱兄弟再想见面,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京武将国荃说得低下了头,国荃喃喃道:“无论国荃走到哪里,您永远是我的好兄弟!我会时时和你写信保持联系,或许不久我还会回来的。”

京武拍了拍国荃的肩:“但愿吧。我京武也是惜缘之人,能结识你这么个兄弟,也是我命中有幸。既然你决定要走,记得京城有你京武哥就好。”

“京武哥,国荃一辈子都记得你对兄弟的情谊!今生今世铭记在心...只是,我走后,小弟有一事相求。”

京武说:“你我兄弟扯这个淡?有多少事你尽管吩咐。”

国荃说:“如果有可能,如果您方便,拜托您常到我大哥家里看看。大哥和我个性不同,他做人内敛、中规中矩,有事也不会张口求人。”

“兄弟,我京武虽没多大能耐,出个笨力气,跑个腿儿,支应个家中常事,还是办得到的。我会把你大哥当自己哥哥一样看待。”

国荃望着京武,克制着依依不舍的眼泪……国荃喃喃道:“明天上午,我会到师傅那里,和师傅及师兄弟们做一告别。”

............

某酒楼的包房内,四壁张贴着大红‘寿’字,房梁悬挂着彩灯和彩带。几张餐桌前已上满酒菜,国藩和郑小珊、李文安、陈源兖、汤鹏、吴子序、何绍基等人坐在一桌,一行人将偌大个房间坐得满满当当。

两位歌姬在房的一角,一个手抱琵琶,一个坐在古琴的后面。

国藩紧挨着岱云,看着朋友们的夫人个个花枝招展,他不住地朝那些夫人和歌姬看去……

室内的各个桌前,大家彼此在热闹地寒暄着。坐在郑世任身边的一位官员对郑道:“莘田兄,此番赴贵西道任职,可谓千山万水,记得日后多多书信哪!”郑世任连连点头道,“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这时,汤鹏起身对众人大声道:“喂喂,麻烦各位,看看谁还没到!”

郑小珊耐不住性子,接腔道:“都到了,别等了。”

汤鹏瞪大眼睛在一一查看着,国藩催促道:“都正午了,开始吧开始吧。”

身边的陈源兖看着两位歌姬,附耳国藩:“是不是过于饥饿,耐不住性子了?秀色可餐也!”

国藩抿嘴一笑,未等说话,只见魏炳忠携两个娇嫩小妾入内,众人忙起身,闹洞房般的众口嬉戏。郑小珊扯着嗓门道:“啊哈!魏大人!弟兄们差点把您老给漏网了!哟,还携带两幅美人图来贺寿啊!”

李文安忙上前拉着魏炳忠:“魏大人,快快,快坐到此桌来!”

魏炳忠乐呵地搂着两位小妾,坐在陈源兖与郑小珊中间:“哈,晚到了一步,晚到了一步,让大家久等了。”

其他桌的夫人指点着魏的两位小妾,窃窃私语着:“哈,魏大人可真是艳福不浅哪!瞧,多水灵的一对,走到哪儿也都带着。”

一夫人说:“大喜还不到一个月吧?”

另一个说:“是哦,没一个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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