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天主教神父安东尼的反水,起初安娜非常惊讶,但她很聪明的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正教会是东方世界的主流信仰,但谁能说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就不能是她的罗马兄弟呢?
所以……带上他吧,就好像自己当初承诺的那样。
……
事实上,在登船离开了雅典之后,安娜就把自己关在了船上的一个小房间里。
这是众人临时为她改造出来的休息室,同时也是这艘船之前的“船长室”。
作为舰队的“旗舰”,这处船长室不算太小,但是也绝对不大,只有三个平方米多一些。
除了一个用来书写的书桌之外,就只有一张小床,能让她勉强悄悄舒展自己满是疲惫的身子。
……
在众人离开的时候,那副场景比安娜想象的还要庞大。
因此,哪怕已经离开了雅典一段时间,哪怕已经非常疲惫了,安娜还是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如同一个第一次离开家乡的游子那般坐在床边,一边看着远方的海鸥,一边沉浸在远离故土的情绪里面。
这不是她第一次离家了……
上一次,还是她带着野蛮人大哥,以及忠犬表哥从特拉比松出发,沿着黑海和博斯普鲁斯海峡抵达雅典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安娜,还不是现在的她。因此,许多的东西,安娜只是知道,却很难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就好像那些失去了亲人、朋友的人一般,在最初的时候,这些人是不会有任何实感的。
只有当她们再次经历这一切,甚至在某些日常的事情上,真正感受到离别带来的影响,她们才能够真实的感受到,这一切对未来的生活带来的巨大改变。
……
就比如说此刻的安娜,她虽然很疲惫了,但精神却有些亢奋。
每当她尝试着闭上双眼,都能够在海鸥的鸣叫声中,看见先前在港口发生的故事还在她的眼前反复上演。
在那个时候,她高高的站在船头,就好像神站在天上,俯视着港口附近的子民们。
没有任何骚动和混乱,在离别到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淡然的接受了一切,好像是在面对一件很普通的事情那般。
……
女人们……雅典的女人们,无论是年轻的少女,还是已经嫁做人妇的女人们,她们带着自己的东西,沉默地跟在丈夫或是父亲的身边。
只有偶尔回头看向雅典城的目光里,安娜才能够感受到,那种游子离别故乡时候的巨大痛苦。
但她们没有说话。
……
而男人们……则更要简单的多。
所有的年轻男人自觉上船,年纪大、需要赡养或是无力劳作的人则主动要求留下。
她看见母亲亲吻着儿子的脸,向着儿子嘱托,你一定要永远忠诚而勇敢。
她看见父亲站在港口拥抱着自己的女儿,然后指着船上高高站立着的她——
你要努力,成为一个像她那样的人。
……
在这一刻,安娜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父母告诉自己的孩子,让他们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更不必说是逃走或是背叛。
每一个人淡定的,就好像他们要面对的,不是一个恐怖的未知之地,而是……一个必死的刑场那般。
事实上,对于这个时代的老人而言,子女离开自己,前往三千公里之外的世界,这确实和生与死之间带来的永别没有任何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