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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荣眼前,蓦地闪过三年前,定州蚕姑观遇见的那位姑娘。他本不欲出手,惊马当前,她却一脸镇定地吩咐丫鬟缚紧行囊,准备跳车;夜探灵堂,本想怪她莽撞多事,暗夜里受惊,她却那般机警沉静。
待那双灵动又镇静的黑眸,与眼前身量高挑,言辞如流泉的符落璃,缓缓重合,他那万事不着痕的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淡笑。
只是,总觉得这位符小姐,和三年前,哪里不太一样了……
柴荣未及细想,却听甲叶铿锵,周遭兵士齐齐闪出一条通路,郭威在主将们的簇拥下,箭步来到近前。
郭威听罢始末,不由拈须大笑,毫不掩饰满心的惊叹:“果真不愧是三代将门的魏王之后!一位千金大小姐,居然能在乱军之中,全身而退,敢令将士不敢冒然侵犯,奇女子,真是奇女子啊!”
符落璃盈盈下拜:“郭世伯在上,受落璃一拜。”
郭威看到落璃出落得倾世之姿,也甚为感慨:“当初,你还是符公怀中的稚儿,转眼,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不过,侄女又是如何流落到叛贼府中的呢?”
落璃口齿清晰,三言两语已说清来龙去脉:“阳城之战时,我爹爹曾与李家定下婚约。此次起事前,李家假称祖母病重,将我诓到河中。城破事败后,李崇训提剑杀来,手刃嫡母和家人,然后自尽。我因躲到帐幔后,才逃过一劫。”
郭威听了,更是大赞落璃胆大机智。落璃却伏地一拜,朗声说道:“世伯不杀之恩,如同再生父母,落璃感念世伯大恩大德,愿拜世伯为义父,以尽孝道!”
郭威听了,大为感动,连忙扶起落璃:“女儿快快请起。”
说罢,略一沉吟道:“我身在军营,照顾你多有不便,况且你只身流落在叛军城中,符公一定很是担心。我先遣人护送你回兖州家中,回头义父安顿下来,再接你去汴京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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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儿。”郭威看向柴荣。
柴荣向前一步,拱手肃立。
郭威对落璃道:“这是我儿郭荣,此次回兖州,就让他一路护送于你,我也好安心。”
符落璃抬头,便对上柴荣清冷沉湛的双眸,那双眼睛,像山风起伏的松岗,暗沉悠远,而那剑刃般的眼白,却如山岗上的明月,皎皎地,将她瞬间照亮。
落璃只觉心口“扑通”一声,像是被拧开了一个盖子,诸多心绪,汩汩涌出。而这些心绪,又将她即将出口的纷乱话语,阻在心口,她本想说: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又想说:你怎会在这里?原来你叫郭荣……还想问:你是否还记得我……
柴荣一直望着她,眼见她的眼眸,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像是坠入一颗星子,灿然生辉。随即,面上的神色,却又起伏不定。最后,只见她低眉垂目,盈盈福了福身子,彬彬有礼道:
“如此说来,便有劳兄长了。”
柴荣随口道:“不必拘礼。”
待落璃款款行至他的身旁,复又轻哼道:“如此劳烦我,又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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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璃惊讶地看向柴荣,见后者已转身整肃队伍出城,不由嗔怪地嘀咕道:“原来你早已认出了我。”
“认出了谁?”一个年轻爽朗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落璃一惊,一个身量高大、眉目俊朗的年轻兵士,站在她面前。
“我叫赵元朗,是柴将军的亲兵。”赵元朗热情地开口道。
“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