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就是你义兄,左监门卫大将军郭荣。”随后又悄声道:“他是郭公的亲侄儿,后被收养为子,柴荣是我们将军的本名。”
落璃跟随一众将士,即将出城之时,忽听一声高喊:“小姐!小姐等等我,小姐——”
只见知翠一身污垢,披头散发地扑过来。
保护落璃的兵士刀剑一横,将她叉在外围。
落璃连忙道:“那是我的侍女。”说罢,连忙扶起知翠。知翠肉乎乎的圆脸,抹得道道灰土,乍然见到落璃,不由放声大哭:“小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刚才回府里找寻小姐,遍地都是尸身,我我……还以为小姐……呸呸呸,再这样想,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落璃拍拍她的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又是如何落得这般狼狈。”
知翠抽噎道:“当时府中大乱,我四下里找小姐找不见,就到厨房去找老吴。老吴把我们几个的脸抹上灰,又藏在泔水车里,出了府。听说李……李将军全家都自尽了,我连忙回府找小姐,后来听说小姐被郭将军救走,才追赶到此。只是,雁书和周妈妈不知流落何处。”
知翠说罢,复又上上下下打量落璃,见小姐毫发无损,不禁一把抱住她,开心得大哭不止。
-4-
待柴荣清点了队伍,打点好马车行李上路,已是一天之后。
为了不惹人眼目,柴荣一行,只扮作普通商户。落璃与柴荣,相对坐在宽大舒适的马车中,一路向东,再度踏上回兖州的行程。
柴荣穿一身轻软舒适的月白锦衣,外罩黑色交领长袍,头戴暗纹短翅幞头,腰束玄色革带。整个人如皓月在天,黑白分明。
落璃每一次从河中回兖州,都是春夏之交。她挑起车帘,但见远山含黛,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人家,不由展颜笑道:“真是春光大好,话说我上一次遇见兄长,也是这样的时节,也是在马车上呢。”
柴荣手握一本卷册,看得入神,好像车中并无落璃这个人一般。
落璃偷眼瞧他,见柴荣一副八面微风吹不动的模样,倒起了促狭之心。
她故意凑到柴荣近前,漆黑灵动的眼珠,含笑地盯了他许久,突然大声道:“我——是——说——”
她要说的那句话,忽然顿住,然后成了一片空白。因为就在她憋着笑,一瞬不瞬,望着柴荣漆黑的睫毛投在眼窝下的,毛茸茸的暗影时,柴荣突然撩起眼皮,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
落璃一震,慌忙正襟而坐,随后又掀起车帘,脸孔红红地看车窗外缓缓后退的树影。
过了好一会儿,又觉十二分无聊,遂又目光灼灼地看着柴荣:“不如,我陪兄长下棋吧。”
半晌,柴荣却只是翻动了一下书页。
落璃正待加重语气,重复一遍方才所说,只听“哗啦”一声轻响,柴荣丢过来一串金灿灿的物事。
但见那物事,是以金丝制成9个圆环,又将圆环套装在横杆上,并贯以雕花环柄。落璃摆弄了两下,不明所以。
然后,那个金灿灿的套环,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白玉般修长的手,取了回去。
柴荣清冷的声音,在落璃耳边响起:“341步,看好了。”
他的手指上下翻飞,像一只白玉蝴蝶,绕着金环穿梭飞舞。不待落璃看清,九只连环已从环柄上拆卸下来,直看得落璃啧啧称奇。
像落璃这般心思机巧,好奇心又奇重的少女,又怎会放过眼前这只九连环。
于是,直到夕阳西沉,柴荣堪堪合上手中的书册,落璃都一心扑在九连环上,自然顾不上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