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衙门,议事大堂。
书办把李尧年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全都告诉了严嵩。
徐阶正色道:“必然是你不曾好好说明白,传达错了阁老的意思,让李尧年会错了意,如今还有脸来学舌,还不快退下!”
徐阶是个忠厚人,平常连个看门小厮也不愿意得罪,今日竟愿意给严嵩拾场面,也并非是他好心,不过是免得严嵩多想而已。
严嵩眸中飞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已然能感觉到大事不妙,桌子上的手,不觉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鄢懋卿说道:“李尧年人呢?怎么只打发你来回话了?这样大的事,不应该他自己来说么?”
书办一脸无辜,轻轻摇了摇头。
“罢了。”
严嵩轻轻挥了挥手,让书办退下,随后沙哑的声音,语气看不出什么情绪,缓缓说道。
“他既然说了,要请皇上的旨意。这案子该不该继续审,自然也是要老夫亲自去向皇上请旨。”
说着,他已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徐阶等人也急忙站起。
徐阶说道:“阁老是首揆,徐某是次辅,自然也该同去。”
严嵩缓缓转眸,凝视着徐阶。
徐阶也敦厚地看着严嵩。
两个老人,四目相对,目光平和,如一池静水。
底下却早已翻江倒海。
“既如此。”
由于愤怒,严嵩的嗓音愈发地沙哑。
“让诸位先都在这里,咱们去请旨罢。袁中堂也在内阁,一同去罢。”
“是。”
袁炜起身,看向严嵩,只见严嵩神情凄凉,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感觉。
……
玉熙宫内,一片寂静。
突然。
哗啦!
嘉靖将手中的建盏愤怒地摔成了碎片,吓得李尧年慌忙跪下。
“皇上息怒……”
听完李尧年汇报的嘉靖,脸色十分难看,好似一头在黑暗的山洞里露着凶光的野兽,杀气腾腾,令人闻风丧胆。
他疲惫地揉着额头,胸前好似一座小山一般,由于愤怒,一起一伏。
他怎么就着了严嵩的道了呢……
严嵩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那个陈牧呢?怎么样了?”
李尧年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回皇上,臣已经着人好生照料,并且嘱咐,没有皇上的谕旨,谁也不能放人。”
“这事办的不错,亏得你激灵。”
嘉靖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但依旧很是阴鸷。
此刻他的耳边,来来回回只回荡着一个声音,来自他的内心深处。
严氏当诛。
可离了严嵩,他该用谁当木偶呢?
徐阶么……
嘉靖没有底,老实说,二十年了,他看透了严嵩,却根本看不透徐阶。
太老实了!
老实得不像个活人……
嘉靖心绪烦闷,缓缓走下他日常修道的高台,一身玄青色绣太极八卦的道袍,一直拖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