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星繁缀,辉光漫撒,夜天思昼。
景物这种外在,看别人写的好像很好很好,好想去看。
其实去了以后才知道,也没多大差别。
因为你不是他。
青龙山南北绵延三百余里,山势起伏像是一条匍匐在地欲飞冲天的蛰龙,春夏之时满山绿木簇拥,故取名青龙山。
龙腰最高处便是玄门修真门派——白龙门。整个门派依山而建,似是要蛰龙扛着白龙门一同飞升。
白龙门在整个大韶国一直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派。
在五百年前一修士来到此地看中了青龙山,持剑入山荡尽妖魔,立派传道。
一时整个益州求道之人奔走相传,富贵之家也多派家中子弟前往。
那时有近百弟子,这就是白龙门最辉煌的时候了。
这就是白龙门陈乏可善的发家史了。
然时过境迁,经过了那场举国对抗外敌的战争,并受西洲学院式修行影响,
如今大韶各州首府都有国立修士院,直接招生。
这些旧时代的门派制度已然跟不上时代步伐,
除了一些大派还能勉强维持往日辉煌外,多数门派已经没落,自然包括白龙门。
青龙山中段的犀角峰山腰,林戏同往日一样,在院中舞练习剑。
他每日寤醒、寐寝之时,第一件事和最后一件事便是习剑,已有八年。
林戏练的是《修剑基础》第二版,是林戏父亲还在世时教授于他的。
“天下剑技,无碍乎刺、劈、点、截、绞、架等十余种,配合弓、跟、跳、坐等十余种步法,再加之快、准,便是剑技。
日夜勤学苦练、思问行证、铭刻于身便会有所成。”
这便是林父在林戏八岁时第一次教授林戏习剑时所言。
林父天性善良,便未与林戏言“狠”之一字。
林父青年之时考入益州锦城修士院。
贫家出身,心性淳厚,只会读书,未曾修行。
中学毕业后文考成绩顶好,在被检测出有修行天赋后,道录司暗中考察品行及祖上,接触了解后被修士院录取。
不过也许好是林父心性不适合修行。
整个大学六年修行微慢,似是有所失悔,毕业后也没有入政府机关部门或是军队,而是回乡做了中学老师。
林戏双眼微闭、嘴角含笑,剑随身走,挥洒浑然。
习剑对他而言似是欢欣之事,又好像沉浸在曾几的美好回忆中。
长剑周身点点银光围绕,舞动之时银光好像追逐着长剑。
群星与之共舞。
……
第二日,林戏与朝霞同行,登山上犀角峰顶。
白龙门大门已经大开,门上一大匾写着白龙观三个大字。时代进步,世人通过手机开始宏大又片面的了解世界,踏访名山古迹,玄门修真之人觉得恼人。
有洞天福地的还好,直接往里搬;没有的就设法坛、布幻阵;
还有一些就更懒了,皮一披,把不能看的往后搬,前面给人参观。
嘿!还真像个道观。
一童子拿着比他还大的竹编扫帚扫着落叶。
“林师兄!早!”童子弯腰作揖,不意外林戏的到来,但看见林戏亦十分欣喜。
“怎么就你一个人?重安呢?”
“他在收拾庖屋呢!”
“近日你们两个可有废功?”
“师兄教诲,洛笙、重安自是时刻谨记,每日读书、扫洒、习武、嬉游、读报、正本心,诚心意,扫恶念,皆未敢忘。”
洛明再次行礼。
“一晃已经两年,现在练心也算有所小成,你两也十二岁了。”林戏观察着洛明的身躯神情,回忆着两个童子入山时间,“我先去拜见师傅,然后再与你们解惑。”
“师兄!”洛明喊住欲离开的林戏,
“今日一早,一位前辈御风而来拜谒师尊,现在恐怕还与师傅在殿内议事!”
“嗯?那位前辈有没有说是谁?”
这还挺稀奇的,自己师傅是什么样,林戏是最清楚不过。
说没有半个友人自然有点夸张,但是很少绝对没错!
玄真真人的脾气那就是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
三年前皇帝诞辰,京城皇室发帖,邀请中洲大韶各州玄门大能,自己被师尊带去,那几天也让他见识到了师傅的目中无人和那张毒嘴。
顺带一提,皇帝已经成了吉祥物,多为象征意。
四天,自家师傅和各州来人斗了三次法!
那几天真是让林戏胆战心惊,生怕师傅打输了,自己走不出京城。
不过也让他知道,并不是所有人老了以后都德高望重,好勇斗狠是人常态。
“这个倒是未曾!师弟也不敢问,来人说的是奉谢衡局长的命令,有事相商!”
“谢衡?”林戏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隐约浮过一个眼神闪着精光的老人,摆摆手。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师兄慢走!”
洛明三次行礼,目送林戏,然后继续不急不忙的清扫落叶。
……
进入大门,前面的两座大殿正常的放着三清,斗母元君等道教神明的神像。
然后林戏步入后堂院落,看到了一个迎面而来的中年男人,上身深蓝色行政夹克衫,戴着老式金边眼镜,整个领导样,看见林戏,有所惊喜!
“小戏啊!两三年不见,又拔个子了。”
林戏回忆起了眼前这个男人,忽然想起,这是总是跟在谢衡老先生身后的秘书,躬身问好。
“齐叔好!这是啥事情啊,您不远数千里亲自过来!”
“这是我们大人操心的事情!”齐言白摆摆手,不准备多谈,“看你这样!丹田气海内敛凝实如水,你筑基了!
挺好啊!见道大成,早晚能接你师傅的担子!
要我说,就不该做什么改革。
修行就是修心,玄之又玄!哪里可能有个什么定论,模子?
所有大道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与前人无关!”
其实就自小有家传或是师承而言,林戏十八岁筑基算是中上,并不是值得让人侧目的修行奇才。
齐言白所说之话也太大了,林戏不敢接话头,一旁躬身微笑。
但至少对林戏的夸奖是发自肺腑,
齐言白见过的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同年龄比林戏更先筑基也有不少,
比如燕州的邵耀,那可是被多少北方玄门大修认为“几于道”之人。
但他却觉邵耀比不上林戏。
从那年皇帝诞辰第一次见到跟在玄真身边的林戏开始。
年轻一辈中,他总不自觉的把林戏排在第一位。
一看到同龄人的孩子,他脑海里第一个念头的就是与林戏作对比,然后得出不如林戏。
非要说什么原因?
邵耀确实很好,宛如道之化生。但是齐言白总是认为大道有缺,而林戏就很好,他在林戏身上不只能感受道,还能看到人。
“显于修行一途只能算刚起步,还早着呢!况且修行之事,谁能说的准呢?”
林戏并不是谦虚。
“说不定,我今后将再无寸进!”
“你这未免过于杞人忧天了,有你师傅在,你不可能会被埋没!你都不知道你师傅当年……”齐言白再次住嘴。
“不说了不说了。我还要去其他几个州看看,见见老朋友。
小戏!有机会来京城别忘了来看看我。”
“齐叔慢走!”林戏双手握剑行礼。
齐言白随后一招,院内杏树落叶无风自起,在让他周身流转成一片风柱。带着他向远处飞去,在天边消失不见。
御法——凌风飞叶
所谓御法,其实也可以称之为遁法。
二者有所差别,但终究是赶路、位移的法子。
没有个定性,或者说天下众法都没有个定性。
毕竟法自心起,大道万千!
林戏步入位于最后面的大殿,整个大殿没有供奉任何神像或是祖师塑像,正面是石墙,上面刻着历代先辈的名字。两侧长烛架上的红烛也没有点燃。
正中的香炉长鼎倒是插燃着三簇香火。
此时无风,旁边的狻猊炉紫烟有形,袅袅而起,似紫蛇盘坐。
一头戴莲花冠、插子午簪的道士盘坐石壁前,背对着林戏。
道人道号玄真,白龙门第四代门主。
林戏取了三柱香对着石壁三拜,端坐于蒲团。
晨日将着柔光旋入殿内,两人都没有言语,林戏随着师傅一同入定,偶尔殿外露台下的古树传来鸟鸣。
“你不想知道齐言白来所谓何事?”
“师尊若是想言与弟子听,弟子自然就能知晓。
若是不想,那就不知晓。”
“上次我们两人在这大殿端坐这么久还是我刚带你上山的时候,有多久了?”
“回师尊,六年了。”
“你那年十二岁,我欲传你《御龙冲霄观想经》,你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