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安宁催眠着疲倦忧虑的身心,辰星坐着浅眠,直到天边的微光再次湮没在浩瀚星辰里。
“叮铃......”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辰星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眼睛倏地睁开看着此时站在自己房间之内的不速之客。
在看清来人之后,辰星闭了闭眼睛,争取将自己眼中的震惊和慌乱都藏起来。
“这是何物?”谷莀好奇地看着自己脚边躺着的铃铛问道。
“用来提醒我招待像你这般行径的客人。”辰星虽然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话一出口,就连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言语中的愤怒。
“秦王对你的保护不够好吗?”谷莀蹲下身捏着已经断裂的纸铃铛问着辰星。
“很好。”辰星淡淡地回了一句。
“很好?很好的话,你上次是怎么在天牢里遇险的?”谷莀听着辰星的话颇为不屑。
“有你这般的人,再怎么样安全的保护都无济于事不是吗?”辰星望着站在自己房间之内的谷莀,就好像在看这整个皇城的笑话一般,谷莀竟然已经可以随意进出皇城了。
“这话说的很对,这世上只有我不想杀的人还有我不想去的地方。”谷莀听得出辰星带着敌意的话,却也赞同地点点头。
“你这么堂而皇之地来找我,怕是你想做到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吧......”辰星看着倚在窗边的谷莀,还是那张漂亮到让女人嫉妒的脸,带着莫测的微笑。
“我真正想做到的事情,还远没有做到......”谷莀倚着窗台转头望着辰星,翩然一笑。
“所以祁王只是你要走的路上一颗铺路的石子。”辰星转过了眼神,不管时隔多久,自己每次见到谷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会有着那一丝自己厌恶的心慌和害怕。
“不,他不是我铺路的石子。”谷莀一口否决着。
辰星闻言,却有些不信,带着疑惑的眼光看着谷莀。无缘无故的谷莀不会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准确的来说,谷莀从来都没有做过没有意义的事。
“你忘了吗?他从来都不是我铺路的石子,他一直都是你用来铺路的石子,不是吗。”谷莀挑眉,看着辰星,眼神里带着笑意。
辰星闻言眼神黯了黯,无言辩驳。谷莀说的一点都没错,景子璃难道不是一直都是自己用来制衡太子和梁王的一颗棋子吗,就意义而言,自己和谷莀从根本上来说并没有区别。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对祁王下手的吗?”谷莀看着辰星沉默不语,倒是很闲然的坐了下来。
“所以你今日来是特意来为我答疑解惑的吗?”辰星看谷莀的样子,倒像是要久谈的样子,便起身走到桌旁坐下了。
窗户旁两张椅子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背向窗户,辰星坐在左边,看着地上的影子,正襟危坐的自己和闲逸适然的谷莀,倒觉得这个闯入别人房间的不速之客像是自己一样。
“我可是听说这儿有好茶喝才来的。”谷莀侧身,看着辰星姣好的侧颜,言语中带着些刻意的不满。
辰星闻言,微微侧头,看向了谷莀,眼神复杂透着寒意,一字未说。
“难道你没有想和我好好聊聊吗?我可是有好多话想跟你说。”谷莀笑颜上带了一分委屈。
辰星看着谷莀的模样,真的好难把这个人当作冷血无情的阴诡之士。
但是看着看着,辰星的眼神里夹杂了探索和疑惑,忽然觉得谷莀的模样带着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谷莀看着辰星眼神里忽然变化的情绪,瞬间收起了笑颜,换了个姿势,只是这回连眼神里都带起了几分寒冷。
辰星看着谷莀风云不定的情绪,只道是寻常。
辰星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了屋子中间,半跪着打开了竹屋地上的一道暗柜。
“这么隐蔽,平常人都只藏金银珠宝。”谷莀在一旁看着辰星从暗柜里拿出了一整套茶具,又拿了两张软垫放在了茶具两旁。
“这本就是我为了放茶具而做的,而且,谁说隐蔽的地方一定要藏些秘密和钱财呢?”辰星淡然地回道。
谷莀不置可否,坐在了辰星的面前。
“景子璃自请离开京都,去边关戍守了。”谷莀慢悠悠地说道。
辰星摆弄茶具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了正常。
“是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辰星知道帝王的决断应该就是在今日早朝的时候,只是到现在自己还不知道,唯一让自己意外的是自己居然是通过谷莀知道的。
“边关清苦,不是一个文弱的皇子能受得了的。”谷莀甚至于有些惊讶景子璃的这个决定,原想着景子璃会请求离开皇城,回自己的封地,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上表请罪,自请边关戍守。
“边关战火连绵不假,这皇城里的刀光剑影又何时停过。”辰星的确有些担心景子璃会受不了边关的风沙硕石,但是相较于皇城里的隐形杀机来说,至少边关会容易躲些。
“此去边关,怕是再难回来。”谷莀定定地望着辰星说道。
辰星低着头烹茶,没有看见谷莀望向自己时眼神中的探究之意以及那份别样的认真。
“回来作何,景子璃本无心皇位。”辰星倒是希望在边关,景子璃能得到他想要的那方安宁,而且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景子璃应该会去与兰钊国相接的边关界限之处,那样的话,也许还能见到非晚。
“景子璃无心皇位,自有有心皇位的人。”谷莀轻声说道。看着辰星不紧不慢地烹茶,佳人在侧,清茶煮之,让人觉得无比赏心悦目。
“帝王正值盛年,谈皇位继承还为时过早。”辰星止住了关于皇位的这个话题,于情于理,这个话题都应该是一个禁忌。
“在天牢受得伤如何了?”谷莀瞧着辰星尽管举手投足之间一如既往地得体大方,但是右手刻意伪装出的不经意地停顿在自己眼里却是格外明显,想来应该是伤在了右肩颈部。
“这伤如何,公子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辰星浅笑着看着谷莀。心想这伤不就是他或者是他派人留给自己的吗,伤势如何,又岂会不知。
“这倒是我的过错,如果多少算些安慰的话,对你动手的人我已经让他永远都不能动了。”谷莀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说道。
辰星闻言,只是抬眼看了看谷莀。对于谷莀来说,别人的性命从来都不算性命吧。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人,把自己克制的死死的,就算这个人是赵柯之死最应该承担罪责的人,但是自己就是无能为力,甚至还要在谷莀的手里拼尽全力才能保下一个景子璃。
“你恨我吗?”谷莀看着辰星看向自己时一瞬间深不可测的眼神,忽然间问了一句话。
“你问过这句话。”辰星收回了目光,轻笑了一声。
“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也许并不恨我,但是现在。我能肯定,就算你的学识涵养不容许你自己带这种情绪,但是你已经开始说服不了你自己了,尤其是在赵柯的死和景子璃的离开之后,你必是恨我的。”谷莀浅笑着,就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一样云淡风轻。
辰星煮着茶,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谷莀在说些什么一样,但是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谷莀的话自己字字都听在了心里,不仅听着,而且也只有自己知道,谷莀说的,都是对的。
“回答我,哪怕一瞬间,你有动过杀念吗?”谷莀按下了辰星烹茶的手,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