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亭地处偏远,不见人烟,只有一座快要坍塌的亭子和比人还高的芦苇,卫央埋葬了世无歌后,来这里等了好几夜,不过都不见任何人出现。
户烛在船尾撑着,卫央上下打量着车礼植,摇摇头嬉笑着对千里白笑道:“还是纪蓝好。”
千里白不作回应,突然船外响起一阵笛声,悠扬哀伤。众人走出一看,只见一男一女带着面具立于芦苇亭中,那男子见众人驶来,纵身飞往芦苇丛中,不见了身影,只听得一阵兵器喧嚣的声音。
“可要帮忙?”千里白对背对着自己的女子说道。只见那女子摇摇头慢慢转过身体,原来是个盲人,不过带着一块没有缝隙的面具,叫人好奇。
“师傅?”卫央突然大叫一声,一个大步上前抱住女子,大笑道:“真的是你,我当年就说你是个女的,你这些年去哪了?你眼睛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卫央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出世无歌死去的事情。
只见那女子一把推开卫央,无奈的递出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没大没小”又见女子不知从哪拿出一根荆条,又递出一张纸条,写道:“去帮忙”
卫央迟疑了一下,看了眼身后的三脸茫然,只得放下大刀,接过荆条飞身而去。女子始终不说话,只是摸索着牵起车礼植和千里白的手,两人本要反抗,不料女子抓的更紧,那女子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便放开了,苦笑一声后便坐在亭子上,面具朝着卫央战斗的方向,看不清女子的表情,那女子再次递出一张纸条,写道:“等他们打完,我便把东西给你们。”
“不知那是些什么人?”千里白上前,想要看清女子的面容,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不过还是不留痕迹的消失了,千里白又问道:“还有你是谁?”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千里白的意图,又纵身飞去立于芦苇之上,直叫众人惊叹。一股冷风从江面袭来,女子咳嗽几声,那男子又不知何时出现,为女子披上风衣,然后又回去继续战斗。众人见状不在言语,只得默默等待芦苇里面的消息,不过一会,伤痕累累的卫央回来了。那男子怀里抱着一个木箱,二人将木箱交给千里白后便消失了。
众人心里疑惑重重,最终打开木箱,一股古老悠远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里面放着两封书信和一张破损的画卷。一封书信是世无歌写给卫央的,另一封是密信。千里白皱着眉,看了眼地上疲惫不堪的卫央,打开了世无歌的书信。里面写道:
世无战歌,黄粱一梦。生于帝王之家,不见国富民安;纵有君子知己相伴,不过苟延残喘,难得潇洒一遭。偌大世界,万物之奇,不得乞儿容身,常言安邦建国,先治内政,既身负重责,却如何放心归去。只是可怜卫央,幼时相遇,不再分离,你我亲密无间,如今君见此信,许你万世无忧,只愿你和双儿共度此生,自由自在,不像我困身于宫墙之内,葬死在阴谋之中。回望此生,幼时丧母,第五之果;少年弑父,只因其淫,荒乱朝政。如今两小无猜不再,只得物是人非,爱慕之人我却视而不见,终究害其失去欢乐贞洁。呜呼哀哉,我知你留念过往,欲探寻亲故,我寻得白狼,那白狼从未现身凰梁地界,若你执着,可到戈煌滩寻觅公羊一族。廖柴勾结绣耳,歼灭公羊,留的一双儿女不得踪迹,此行困难重重,若双儿与你前往,你要护她周全。你生性莽撞,无限城四公子可助你,若他不肯,且告知北海身份。
千里白和车礼植看了眼地上呼呼大睡的卫央,继续看着下一页:
北海,却应为公羊北海,为私生女,因其不会变幻为兽,却有操控之能,实力之大却无人能详,被其父逐出族群。年少遇到陆氏兄妹,雨可控制云层,下起火雨。初忠在位之时,夙内多有腐败,雨被特级诱奸,陆子为一气之下杀死高层,初忠不愿丑闻外露,得初梦来求情,放兄妹二人离去,穷困潦倒之际,遇猛卫博收留。之后北海又遇事故,与初梦来不再相见,我在问阁曾知梓归井唤醒妻子,便效其法,诓骗北海助我,实则我并未将初四之物交予,那不死人之心便是师祖之心。你且将这些告之,他日可在无限城寻得安身立命之所。那初家五小姐曾是故友,望请护她周全。
千里白收起书信,思绪万千,打开信封,只见龙须还在。
“真是黄粱一梦,荒诞可笑。”车礼植望着芦苇林中的飞鸟,自己何曾不是黄粱一梦,荒诞可笑。
良久众人都是沉默不语,等待卫央醒来,千里白将书信交给他,他也吃沉默许久,最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无所谓的将书信撕毁,然后笑道:“真是,死了都给我找一堆事做。”
众人又打开密信,信中写道:太史一族若想振兴,请大鸟前往我国,为国宝献策,届时圣水亚雅会一同前往,两友相聚,何不美哉。——百里理阁。
“这怎么又和左目扯上联系了?”卫央不解的挠挠脑袋,腰间还别着那根荆条。
“看来我们要去趟左目了。”千里白起身说道,心里莫名的不安。
“这画像是谁?”车礼植打开画像,将画像交给千里白说道:“不过只有一部分面容。”
千里白接过那残破的卷纸,大惊失色,从怀里拿出君不见交给自己的羊皮卷,二者恰能合二为一,不过仍是于是无补,千里白扶着额头,叹息道:“还是不知道是谁。”
于是众人南下,往西来到左目,此时太史圭已经接手太史剑宗,太史门也默许儿子的生意,但太史圭真的对剑术一窍不通。
船靠了岸,只见纪蓝独立于码头之上,卫央一看就兴奋不已,大跑至纪蓝面前笑道:“哥哥真是健硕,许久不见,似乎又精进不少。”
纪蓝总是疑惑卫央为何总是对自己如此,笑笑没在搭理他,向千里白说道:“将军派我等前来左目调查雁儿的死因,早晨得知公子要来此地,太史公子特意让我前来等候,还说他最近忙着练剑,抽不得空。”
“你们进展如何。”
“雁儿姑娘毕竟是太史公子的亡妻,我们来了这么几天,他还是不肯开墓,虽然太史老爷也劝着,但他还是不肯,只是招呼着我们。”
“表姐和夏野呢?”千里白环顾四周,没见两人踪影,便上了马车。
“受太史老爷之托,瑶小姐正教太史公子习剑,夏野正在下棋。太史老爷自上次之事身体羸弱,下不得床。”
众人到了太史府,卫央看到门前的“太史太鸟”便狂笑不止,纪蓝将君不见相赠的一块糖果塞到其嘴巴里,卫央这才止住笑声。
太史圭和初瑶大汗淋漓的跑出来迎接众人,初瑶身体修长,相貌端正,举止大方,和其父亲出拿铁一样,总是一副盔甲装扮,而左目的天气稍见炎热,初瑶便退去盔甲,身着一袭黑衣。而太史圭还是一如既往的圆润,可能是近几日勤加苦练,稍见瘦些。千里白与众人寒暄几句后,便进了屋内去看望太史门。
太史门被夏野推到太阳底下,自己则在屋檐下纳凉,两人下着棋局,没有顾及到千里白等人的到来。
“那丫头怎么没来?”太史门笑盈盈的看向千里白,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突然又看到千里白身后的卫央,太史门严肃的说道:“怎么这小子也来了?”
此前太史门上皇都进俸时,两人曾切磋过,但至今未分高低。
“你们还不知道吗?”卫央跳上房梁,大声叫道:“世无歌死了。”然后消失不见。
这句话没有引来多大的轰动,街上的行人还是自顾自的游走,太史门沉默一会后,便叹息道:“世事无常,他也算个明君。如今我也是解甲归田,只是盼望圭儿早日成家立业。”
太史圭无奈的摇摇头,叫上初瑶和纪蓝准备去后院练剑。就在这时,那老管家小跑着过来说道:“大公子在等月阁受了风寒,十分严重。”
太史门冷哼一声,不想管他,那太史圭念及旧情,便折回来让管家将兄长接回。在偏院修养身体,并对太史门说道:“父亲,兄长也是你的儿子,昔日所做之事,却不能饶恕,但他若病死,这天下之人会耻笑父亲的。”
太史门看了一样千里白,不见其说话,便叹息道:“你是当家的,你做主吧。但日后那畜生在作出伤天害理之事,我定不饶他。”
傍晚时分,太史圭又在醉酒忘宴请众人,灯红酒绿中,他的目光只注视着对面那座高楼。
酒足饭饱,每个人都相继离开,在夏日的虫鸣里入睡,千里白独自晃荡在太史府,心里只恨自己弱小,看着手腕上的龙须,嘲笑自己竟把它当做真的。后来他才明白,原来每个人有面对无能为力的事,我们总是会如此,一边感叹自己弱小,一边又无法强大到面对一切。莫名的愤怒和无措涌上心头,千里白一把将龙须扯下,夜色之中,却见那龙须发着红光,千里白喘着粗气上前将其拾起,红光愈发明亮。突然一个人影出现,直向千里白逼近,势不可挡,千钧之际,纪蓝长剑呼出。卫央也闻声赶来,见那人影欲要离去,正愁心中怒火无处宣泄,卫央举着大刀砍向那人,众人赶来之时,卫央正擦拭着大刀,不远处只有一滩肉泥。
那老管家壮着胆子向前一看,在血泊之中,看到了太史昭破碎佩剑。老管家扑通吓到在地,太史圭前往将其扶起,随即知道了那是自己的兄长。
众人沉默不语,老管家推着衣衫不整的太史门出来,月光之下,这老头又多了些白发。
“子不教,父之过。今日你这因果,错在你,更错在我没有教导。去吧,去吧!”得知儿子刺杀千里白的消息,太史门颤抖着身体,无奈的低声抽泣着,发出混浊的声音。
下人们不敢靠近那滩肉泥,只得卫央和太史昭收起太史门的尸体,卫央看着阴沉着脸的太史圭,尴尬的说道:“我只知道保护四公子,天太暗,没看清…”
“不用再说了…”太史圭冷漠的看着卫央,继而又哀伤的拿起扫帚,苦笑道:“想不到你荣华一生,最后成了这样。也算是你的结果,免得来世偿还。”
卫央大气不敢多出一点,只到是默默打扫着太史昭,月光罩在肉泥里,一块道红光射进卫央的眼中,卫央将血泊中的一块宝石捡起,对太史圭轻声问道:“这是你哥的?”
太史圭闻声一看,只见宝石晶莹剔透,即使是在夜晚也闪烁着光芒。太史圭突然意识到什么,快速跑进房内,此时众人已没了睡意,太史门也在思考着人生。
“父亲…”太史圭破门而入,大声叫道:“你可曾记得雁儿那件事?”
太史门接过太史圭手里的宝石,千里白也激动的站起身观看,众人琢磨着,可还是不解其中原有。太史门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宝石一直立于祠堂之中,从未离开,也并未这样发出光亮。这怎么回事?”
“是大哥,大哥偷了。”
太史门与千里白四目相对,说道:“莫非这就是太史门的秘密?”继而又摇摇头,悲痛的笑道:“都是冤孽啊!”
太史圭随即让众人散去,只留下雁儿死时当时在场千里白和纪蓝。
“伯父可知这其中秘密?”千里白着急的问道。
“不知,我当年赶回来继承父亲遗愿,他只将宝石交与我,我听他对此念念不忘,便放在他的排位之旁。”
“我习得控心之术,若伯父允许,我来解这谜团。”
太史门激动的看向一脸坚定的千里白,慌乱的连忙摆手,恐惧的说道:“不不不,这害人的东西,还是将其毁了,一了百了。”
正当太史门准备将宝石砸碎之时,太史圭一个箭步阻止,他内心复杂,叹息道:“父亲,我们怎么可以做那缩头乌龟,若这秘密是伤天害理的,那这可是祖父带来的,我们更有责任阻止。若是能救人性命,让它发扬光大岂不更好。”
一旁的千里白沉默不语,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在要求什么。过了很久,只见太史门将宝石递给千里白,说道:“我倒是真的老了。”
千里白接过宝石,这不正是他来此地的目的?那宝石的红光愈发明亮,千里白只觉得手腕灼烧的厉害,抬起一看,只见那龙须和宝石一并发出白色巨光,狂风呼啸,直射到门外。众人顺着光线过去,只见白光照耀在收拾完太史昭尸体的卫央身上,卫央两眼发红,痛不欲生,只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卫央扭曲着身体在地上翻腾着,一股巨大的内力从骨缝中喷涌而出。两个黑影突然出现,车礼植和户烛两人在卫央四周施展一个时间象域。
“他内力太大,我们快撑不住了。”车礼植对千里白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众人已经赶来,太史圭见状将宝石拍落在地,宝石内传来一阵惨叫嘶吼,白光随即消失。纪蓝上前扶住卫央,只听得卫央微弱的呼吸,慢慢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