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喊声,几个人持枪追来。“汪汪汪”几条狗掉转了头,跃跃欲试,朝来人猛扑狂叫,有人朝狗开了一枪,吓得狗一霎时又跑得无影无踪。
王甫顺九龙山小道没命似地朝渠刘村飞奔,刚到演营寺就听得渠刘村人喊马叫,已经闹得鸡飞狗叫。他不顾一切的向村头冲去,就听到村头路口人声嚷嚷,有人大声说道:“我们奉上级命令缉拿犯人,现在全村戒严,谁也不许进出。”他终究没有跑过快马,来人已经控制了全村,开始抓人了。
刘豹从棉花部回来,刘进端来晚饭,四人在一起高高兴兴地边吃边聊。刘进说:“还有一个月我们就毕业了,杨校长说让我们俩好好跟小叔学习鞭杆拳法,下学期他亲自带上我俩上省城考武术学校。
刘豹说:“好是好,就怕你们俩还嫩,差火候。叔的那几下子已经全给你们了,再无啥可教。我心思着把你舅爷接来住几天,让他老人家再点拨点拨你们俩。”说完看着大嫂。
刘进妈说:“这不难,明天我就回娘家,把我大大接来。”
刘升一听高兴地说:“太好了,舅爷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了,我最喜欢跟着舅爷上河里捞鱼。”
刘进妈努着嘴对刘豹说“听听,这两个不争气的光想着耍,根本就不管其他的事儿,还想考武术学校呢。”
刘豹嘿嘿地笑着说:“娃娃家嘛哪能不想着耍呢,我像他们俩这么大的时候一天耍的不进门,要不是大大和两位哥哥逼着学鞭杆,哪有现在的几手给他俩教呢?”说的两个侄子哈哈大笑,就连刘进妈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家自打刘豹病好以后有了笑声,充满了欢乐。
刘豹依然嘿嘿地笑着说:“高兴的事情多着哩,过些日子我再把你田叔叔请来,给你俩传授几套棍法,棍和鞭杆有很多相似之处,原本就是一家嘛。”
刘进和刘升喜出望外,高兴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平日里吃完饭,刘豹都要指点侄子耍几趟鞭杆,今日忙了一天有点累,洗完脚便早早的睡了。半夜里他被狗叫声吵醒,觉得很异常,赶紧起身穿衣服想出门看过究竟,不料门被人踹开了,十几个人端着枪出现在他的面前。“穿好衣服跟我们走一趟。”来人当中有个提着手枪的军人厉声说。
“半夜三更,你们私闯民宅,随意抓人有没有王法?”刘豹说话嗓音很大,目的是让全家人都听到,叫两个侄子赶紧躲避。
“王法,啥是王法,这就是王法。”赵大庆端着手里的盒子枪,晃了几晃,神气十足地闯进屋来。“走吧,还磨蹭啥呢?”一副阴险十足的样子。
刘豹很镇静地穿好了衣服,他心里反复的盘算着,如果大嫂和两个侄子都不受牵连,能平安躲过,就算自己跟他们走,半道上总有机会逃脱的。
“走啊。”赵大庆不耐烦地说。
刘豹向门前走去,一眼看到刘进和刘升俩人也被五花大绑押在当院。“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刘豹霎时火冒三丈,飞起一脚狠狠的向赵大庆踢去。
就在来人闯进刘府时,刘进被惊醒,隔窗一看,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他赶忙叫醒刘升,兄弟俩迅速穿好衣服,提着鞭杆从房间冲出来。“不许动。”十几支枪指向他俩。赵大庆皮笑肉不笑地说:“早就听说你俩的鞭杆耍得好,能好过这玩意儿吗?”他晃动着手中的盒子枪,十分得意地说。
“你们想干啥?”刘进气愤地问。
“想干啥,哼,竟敢反抗政府,给我抓起来。”来人一拥而上,将兄弟俩人绑了起来。
就在俩人被押在当院的一会儿,小叔被人逼出了屋,随着骂声只听“啊呀”一声,赵大庆从廊檐上跌下院子,双手捂着下身,双眼紧闭,疼得啊啊直叫,再也站不起来了。
刘豹见两个侄子被抓,知道是赵大庆使坏,怒火中烧之下,使足了力一脚踢向赵大庆,要不是俩人离得较远,不然非当场踢死不可。
赵大庆疼痛难忍,到县城后经大夫检查,原来是裆下那玩意儿被踢坏了,经多方医治无效,从此一蹶不振,别说同不了房,就连小便也是十分的困难。天水解放前夕赵大庆随天水专员高增级逃窜到礼县岐山堡、大堡子山一带,被陇南游击队阻截受伤后自杀。这时后话暂且不表。
刘豹被人五花大绑起来,三人正要被押出院门,只见刘进妈披头散发地从后院冲将出来,死死地抱住两个儿子放声痛哭,死活不让来人带走。这时渠刘村的老少爷们都起来了,人们纷纷赶到刘府,见三人被抓,愤愤不平,有胆大的质问来人说:“黑天半夜的你们为啥要抓人?刘家的人向来安分守己,有正气,不是惹事生非的人,上辈曾是咱们中滩镇的镇长,秉公办事,深得民心,不像现在的镇长,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你们为啥不去惩办这些恶人,偏偏要三番五次地捉拿好人,为啥吗?”
刘府大院人声鼎沸,“为啥吗?为啥吗?”质问声在半夜里清清楚楚,传遍了整个村庄。
王甫在村外看得清清楚楚,三人被五花大绑押往村头,刘进舅爷和雷青芝被绑在村口的柳树上,柳树很多,绕村的渠边上一颗连一颗满满的,来人的马匹都拴在树上,有五六个军人看守。
一大帮子军人个个端着枪,几乎是倒退着从村子小巷里出来的,枪口指向跟在后面的大批村民。王甫气恨交加,浑身打颤,牙齿咬得咯嘣响,眼瞅着他们将五人抓走,自己却无能为力。
“走,去吴家村。”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一边说一边朝拴马的榆树走去。
王甫又是激灵地打了一个冷战,“坏了,他们可能去吴家村抓吴成哩。”没再多想,爬起来又朝吴家村飞奔。
“大大啊。”村口传来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此时王甫顾不了许多,加快脚步,沿九龙山山下小路朝吴家村飞奔,跑过村子,跑过温泉,霎时跑进河湾,渭河就在眼前。十月的渭河在暗淡的月光下犹如一面镜子,波光粼粼,繁星点点。走过了惊涛骇浪的夏季,此时的河水风平浪静,既恬静温柔,又轻盈流畅。王甫心急如焚,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用裤带绑在一起,高举左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扑通”一声跳下水,奋力向对岸游去。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吴成从睡梦中惊醒,他披衣下地来到院中,“谁?”吴成从门缝向外看,门外黑呼呼的啥也看不见。
“是我,王甫。”
“王大哥。”吴成打开门,王甫气喘吁吁地闯进院子。
“快,快去穿衣服,收拾一下跟我走。”王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咋了吗?”吴成问。
“城里的队伍来了,是专门来抓你们几个的,雷王街上的刘进舅爷、雷青芝,渠刘的刘豹和他的两个侄子都已经被抓起来了,他们正在往这里赶,我是抄近路浮水过来给你报信的,赶快收拾走,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吴成二话没说进屋穿衣服,出门时顺便将立在门后的五尺棍提在手里。俩人出了院门,向村后卦台山上跑,刚上黄渠,就听到村前岸渠上人喊马叫,隐隐约约一大群人向村两边散开,很快就封锁了村前的所有进出口。
俩人不敢停留,一口气跑上大寺棵,在前面子坡停下来。这里有胡家兄弟当年练兵时挖下的战壕,如今衰草过膝,王甫已经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了,两腿一软倒在草丛之中。
居高临下,借着蒙蒙月光,吴家村尽收眼底。村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闹闹嚷嚷,鸡犬不宁。他们没有抓到吴成,估计不会走远,封锁了大小村口,挨家挨户的搜查,院门被踹开了,房门也被踹开了,人们从熟睡中被惊醒,孩子们被吓得哭爹喊娘,无处躲藏。有五六个军人顺十字路一直搜到元君庙,庙门是经常开着的,他们进了庙仔细搜查后,出庙又拐向北搜,这里高墙碧瓦,大门大院,甚是气派,正是吴家大院。
村里的吵闹声早已经吵醒了吴家大院里所有的人,太岁老爷已经穿好了衣服,镇静的坐在太师椅上静听外面的动静,妇人边穿衣服边问:“老爷,大半夜的了,外面到底是咋了?”
“我也晓不得,停会让张汉出去看看,到底出啥事了。”吴太岁说话不紧不慢,镇静自若。
“老爷,外面出啥事了,人喊马叫的我出去看看。”管家在屋门外低声说。
“晓得了,你叫上张汉一块去。”吴太岁吩咐。
“我这就去。”管家答应着出了中院,向前门走去。
“咚咚咚”大门被人狠狠地砸了几下,接着一个粗野地声音喊道:“开门,快开门。”吴家大院的大门不比寻常百姓家的,那木头是又厚又硬,上面又是马蹄钉,连环扣,上加一把大铁锁,别说三五个人打不开,就是抬一根圆木来撞击,一时半会休想撞开。
张汉领着几名护院守在大门两侧,他们个个手持家伙,神情显得分外紧张。见管家来,张汉小声说:“村里出事了,看情形来人不少,听这声音是在每家每户进行搜查,刚才响声还在十字路,现在已经到我们这里了。”
话刚说完,“咚咚咚”接连又是几下砸门声,门外人声喧哗,有人大喊:“开门,再不开我们就要砸门了。”
张汉瞅着管家压低嗓音说:“你听,来人气势汹汹,一定势头不小,没有老爷的话谁敢擅自开门。”回头又对几名护院正色说道:“大伙都精神点,给我牢牢的守住大门,不要放进一个人进来。”
管家见这阵势已经吓得胆战心惊,手足无措,转身慌慌张张又去中院向老爷禀报,不料黑夜里正与迎面而来的太岁老爷撞了个正着。吴太岁本来身体魁梧,披了一件长马褂,黑影里犹如一尊天神,威风凛凛,管家险些被撞倒,“啊”的大叫一声,腾、腾、腾接连倒退好几步才勉强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