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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于望兴体面返城 吴天亮二救吴成

母子俩仍然没有松手。

“拴子,你可是明白人。”那名新兵又说。

“妈﹗”儿子忽然大吼一声,用力推开母亲,吼叫着冲进队伍,任凭母亲声嘶力竭地吼叫,头也不回地跟着部队走了。

刘进看得热血沸腾,打心眼里暗暗佩服那个士兵,要不是他的提醒,要不是那人反应快推开了自己的母亲,说不定会葬送了母亲的性命,他自己恐怕也是性命难保了。

新兵源源不断的从北城门出来,向东再拐向泰山庙,上了通往中梁的山道。路边的群众被当兵的控制着,只能远远的目送亲人远去。刘进睁大双眼在队伍中搜寻,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盯上了刚才那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那不就是吴成叔吗,接着又看到了天吉。他想喊,可不敢喊,喊不出来,怎么办?一转脸看到了自己的马,于是连忙解下缰绳,翻身上马,大声喊着:“啾﹗啾﹗”。那马原地打转,可他的声音却越喊越大,他相信五叔一定看到他而且听到了他的声音了。

刘进没再逗留,折过马头又向营房梁冲来。他要马上回去告诉六叔。

其实吴成一出城门很快就看见刘进了,他没有办法也不敢给刘进打招呼,部队在出发前有严格的军令,一旦发现有家属纠缠扰乱军纪或者有意靠近部队者,不分男女立即枪毙。后来刘进骑马大喊,他明白是刘进看见自己了,是给自己打招呼......

大概是鉴于三阳川壮丁集体逃亡事件的影响,部队一开始就管理很严,行军途中不许说话,不许大小便,更不许掉队。到了宿营地也不能随意走动,不许结伙闲聊。晚上由独立排站岗放哨,严密监视。吴成心思六弟一定会在行军途中来营救他们,可是敌人防守特别严密,人多武器又好,没有丝毫可乘之机,如果来救非吃亏不可。“六弟呀,千万别带弟兄们冒险了,就是你能救我和天吉出去,弟兄们非有伤亡不可,吴成岂能让弟兄们的命来换自己的命。”他心里默默念叨:“没来,千万没来呀。”

部队当晚宿营中梁山。

不出吴成所料,就在部队还未到达凤凰山之前,吴天亮领着毛知一、范三英、吴全生、吴忠实、刘豹、陈平、熊家兄弟以及刘进、熊长生、陈安等人等候在凤凰山泰山庙。

凤凰山,北环渭水,南绕籍河,形若彩凤,天水之镇山也,古之谓日没之所崦嵫山者是也。屈辞有云:“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盖谓此也。其为朱圉脉系,邽山主峰;上遗古观,下辟良田,南眺麒麟,北峙五龙,东瞰天靖,西壤冀城,相传有凤凰栖息而得名。山体绿化状况良好,森林覆盖达63%,山的阳面以刺槐为主,兼以山杨、青冈、酸梨、山杏、山楂及酸刺等树种相混生的季绿林,山的阴面现为多年人工育植的油松、华山松等为主的松柏常绿林。被誉为天水市的“天然氧吧”。

凤凰山人文建筑自汉唐以来屡有营建,历代修造,屡建屡毁,1942年在当地名士胡汝翼先生的倡导下,筹集资金,募资助物,组织人力,重修庙宇,历经三年,至1945年建成泰山庙、山门戏台及厢房。1980年后,凤凰山周围九乡群众捐资捐物,对殿宇逐年进行了维修、扩建。

近年来,全国政协常委、国家民族宗教委员会副主任、中国道教协会会长任法融先生捐资兴建的麦积区新阳镇道路整修暨凤凰山文物灾后重建工程落成。之后,在任法融会长的多次捐资帮助下,凤凰山山门、大殿、偏殿、钟鼓楼和文化广场、舞台等建筑都先后建成,并对上山道路进行了硬化、绿化。如今的凤凰山,建筑宏伟,面貌一新,实为人们休闲避暑、观光度假的好去处。凤凰山景区占地面积约为4.5平方公里,核心景区10000平方米。主要建筑有大雄宝殿、文殊殿、观音殿、财神殿、卧佛殿、天王殿、钟鼓楼、东西禅院、游客中心、上山公路等。从1983年起,每年古历3月28日开始举办“凤凰山东岳文化庙会”,吸引麦积、秦州、甘谷、武山等地数以万计群众朝拜会。届时有武术表演、书画交流、文学采风等活动,为繁荣地方文化,促进经济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

吴天亮得到刘进带来部队已经开拔的消息后,顾不了许多,连夜带领所有在家的人上了凤凰山。他们计划在部队必经之地凤凰山打埋伏,营救吴成他们,得手之后沿凤凰山下山进入渭河峡谷上峡里。那里地势险恶,荒无人烟,出峡后经余家元村、张石村,翻过卦台山或走背湾里就到家了。十二人赶到凤凰山时天还不大亮,众人便在泰山庙歇息吃干粮。吴天亮打发吴忠实扮作附近村民,在路口探听消息。

山区的清晨格外清静,虽然已到五月中旬,但阵阵山风吹来直透衣领,刚才因为急着赶路出了一身的汗,被山风一吹吴忠实顿觉身上凉嗖嗖的,猛然间打了一个激灵,他紧了紧衣扣,一只手缩在袖筒里紧紧的抓着叠起来的上衣衣襟,沿路朝东走去。放眼望去四山环绕,风景如画,山连山,山套山,山上有山,绵延数百里无边无际。吴忠实生在三阳川长在三阳川,就那么大一个地方,四周山恋叠嶂,除了山还是山,他仅去过天水城,仅此而已,几乎没有再去过哪里,今日登上凤凰山,身临天水最高峰,视野开阔,风景秀美,霎时精神舒畅,激情飞扬,不知不觉哼起大秦腔《斩单童》来:

喝喊一声绑帐外,

不由得豪杰笑开怀。

某单人独骑把唐营踹,

马踏五营谁敢来。

敬德擒某某不怪,

某可恼瓦岗众英才。

想当年一个一个受过某的恩和爱,

到今日委曲求全该不该。

敬德不能把头借,

二十年后某再来。

刀斧手押爷在杀场外,

等一等小唐儿祭奠某来。

唱腔铿锵洪亮,字正腔圆,不愧是三阳川出了名的秦腔艺术家。吴忠实哼着秦腔,赏着风景沿路向东拐过了一个弯,就看见不远处一大队军人迎面而来,“来了。”他心里念叨着,转身急速朝泰山庙奔去。

吴天亮带人埋伏在泰山庙山脚下,从这里下去便是沿河城(新阳镇),再往西走就是甘谷地界了。

部队沿山道而来,吴天亮他们居高临下看得非常清楚,三百多人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一色的绿军装,个个打着背包,唯有不同的是大多数人没有带枪,这就是新兵。那些带枪的士兵显然高人一等,在队伍中任意穿插,不时传来吆喝声:“跟上,快跟上。”新兵编成两路纵队行进,连排班长持枪在前后左右监视,更有独立排在队伍前后押解,如解囚犯。吴天亮一眼就看出担任警卫的老兵有一个排,加上队伍里面的大小军官,带枪的人不下四十个,特别是这个警卫排,佩带武器精良,一色的冲锋枪,腰间还挎着手榴弹,他们个个行动敏捷、迅速,耀武扬威,神气十足,一定是从部队中挑选出来的精英,是专门用来押解新兵的。他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兄弟,虽然个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汉,一旦动起手来一对一绝不含糊,然而赤手空拳要对付四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堂堂国军大兵,不难保证会发生啥意外,如果动起手来一旦被他们缠住,让这些带枪的缓过神来,后果不堪设想......

吴天亮犹豫了,他不能带着弟兄们去冒险拼命,更不能拿弟兄们的命去换另外弟兄的命,何况要救的人里面有他的亲兄弟,如果有其它兄弟伤亡,他将如何面对?如何解释?又如何向党组织交待?他侧头看看埋伏在不远处的毛知一,只见他紧锁双眉,显露出一副焦急不安的神态,两眼紧紧的盯着前面的部队。再侧头看看陈玉,只见他怒目圆睁,浑身上下透着杀气,显然已经意识到了眼前是一场惨烈无比的生死对决。他下意识的又回头看看身后,离自己最近的是吴忠实,小弟倒是无畏无惧,不知啥时候弄了一条木棍,用匕首正将上面的细枝条一根一根地往下削。

部队上来了,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走过,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兄弟天吉。天吉精神不振,紧紧地跟随在五哥身边,五哥神态自然,步伐从容,像往日一样,一副憨厚温和而又大度的面容丝毫没有因为身陷军营而有所改变。

部队就这样顺顺当当地走过了他们的伏击圈。

吴天亮一咕噜转过身,仰面躺在草丛中.......

甘谷县城虽然不比天水城大,但城内依然人来人往十分繁华。吴天亮等人在一家面馆门前停了下来。掌柜的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头顶大部分已经秃顶,显得脑门油光铮亮,闪闪发光。见有人来笑容满面地开口说道:“几位辛苦了,请,里面请。”

店面不是很大,十几个人走进店来显得有些拥挤,毛知一进来后又和吴忠实、吴全生、范三英退了出去。老板娘十分的精明乖巧,一边给众人倒茶一边说:“自家开的小店,就这么大个地方,养家糊口,请各位多多担待。”

就在说话的当儿,掌柜的已经从后屋搬来了一张小圆桌和几把木凳摆在了店门口,毛知一他们便在门口坐了下来。

“几位是路过还是到城里有干事?”老板娘无话找话地问。

“路过,在家闲着没事干,青黄不接的出来找点活干。”吴天亮说。

老板娘用眼飘了吴天亮他们一眼说:“是从天水过来的吧,出来几天了?找到活没有?”

“在磐安镇干了两天,又找不到活了,这不,就上甘谷来了。”

老板娘长叹一声说:“这年月有把子力也没处使,你们出门在外可要小心了,死完根的刮(国)民党到处抓兵,一旦被他们抓住了要想再逃出来可比等天还难。”甘谷人性格刚烈,就连女人说话也很干脆不拐弯抹角,可遇到受苦人又有心软慈怀的一面。

“谢谢老板娘的提醒,我们不再往西走了,你们这里如果找不到活,我们哥几个就回去,也免得家人担惊受怕。”吴天亮附和着说。

这时面做好了,是当地特色小吃宽面大臊子。大家确实饿了,一个个狼吞虎咽,就连范三英满满一大碗也吃了个一干二净。

县城西面有条河,其实也就是条山洪沟,河面较宽,一年四季水流不断,到了夏季一旦发起洪水来可是汹涌澎拜,大量泥沙裹着石头瓦块一路向北呐喊着冲进渭河。河岸树木葱葱,午后的旷野显得十分宁静。艳阳高照,水声潺潺,鸟语花香。几棵大柳树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谁能睡着呀,虽然从昨晚到现在每个人都没合眼,可他们心里装着事,谁也睡不着。“咱们今晚找机会动手,但愿忠实和三英能把消息传给五哥,里应外合,能多救一个就是一个。”吴天亮仰面躺在树底下松软的草地上一动也不动地说,他知道大家都没有睡着,各想着各的心事。

“六哥你放心,他俩精着哩,特别是九姐,鬼点子很多,一定会把咱们营救的消息传给五哥。”躺在身旁的毛知一也是一动不动,很有把握地说。

“这鬼天气是怎么了,早上在山上冻的人牙呲都打颤颤,现在怎么这么热。”吴全生嘴里说着身子又朝树旁阴凉处靠了靠。

刘豹接上吴全生的话说:“这样热的天,很可能天气要变。我这条腿今天就不大对劲,老感觉酸疼酸疼的。一有这感觉天气就变,很灵的。”刘豹那次被抓受尽了折磨,双腿受伤严重,落下后遗症,一遇刮风下雨就疼痛难忍,所以有此一说。

一旁的熊继武插话说:“有雨更好,可以掩护咱们行动。今晚他们最好能宿营在城里,甘谷城就这么大,刚才咱们也都看过了,他们的宿营地一定会选在城北,那里是经常杀犯人的地方,部队宿营最活适,一旦动手,三百多人往外一冲,不远就是居民区,咱们趁乱朝那里一钻,他们上哪里去找。”

吴天亮说:“先看看情况再说吧,不过咱们得兵分两路,一路营救,一路得守住北城门,到时咱们冲出去往北跑,河岸树木茂盛容易躲藏。”几个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谁也没有丝毫的睡意。

天快黑的时候范三英和吴忠实回来了,俩人带来了不好的消息,部队根本就没有进甘谷城,而是绕城上了大象山,今晚他们在那里宿营。

甘谷大象山,位于县城西南2.5公里秦岭西端的文旗山上,依山附势修有长长的走廊,如同一条腰带,廊上窟龛相连,巍峨壮观。自山脚拾级而上,楼阁殿宇依山就势,密布山岭,逐台登高,各具特色。自下而上有土地庙、墨葛殿、太昊宫、罗真殿、接引佛殿、文昌宫、灵岩寺、鲁班殿、关圣殿、无量殿、双明洞、大佛殿、三圣殿等。气势宏伟,十分壮观。

塑像中以大佛像最为有名,甘谷大佛为半圆雕石胎泥塑,高23.3米,肩宽9.5米,头高5.8米,膝长6米。其造型高大雄伟,令人仰止,。1981年9月10日,甘肃省人民政府将大象山石窟正式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1992年当地又在山下重建永明寺,全部建筑分布在阶梯式的台地上,设施布局以正规寺院而设置,由山门、天王殿、斋堂、客堂、钟鼓二楼、十三祖师殿、伽蓝殿、大雄宝殿、藏经楼组成,总面积达4,224平房米。1994年重修伏羲大殿,之后又重修文昌阁、双明洞,千佛洞等。2010年甘谷县人民政府又投资1.5亿元,建成总面积500亩,其中水域面积约300亩,全市规模最大的综合性公园,目前已是国家4a级景区。

范三英说:“我和忠实下山后就撞上部队了,我俩一直盯着他们从眼前走过,直到看见了五哥和天吉。唯恐五哥没看见,我们便在路旁假装嚷仗(吵架)。我看得很清楚五哥向我挥手,那动作分明是让我们回去。”说到这里范三英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吴忠实接上说:“我们一直跟着部队,直到他们上了大象山。我俩在山下到处看了,大象山几面全是悬崖峭壁,无处可攀。后来找了当地的人问了,上大象山确实只有一条路,山门一守无路可攀。”

听了俩人的话大家心凉了半截,谁也没有说话,半响了吴天亮气愤地说:“这帮混蛋,警惕性到是蛮高,既然来了,晚上咱弟兄无论如何得走一趟。”

待到半夜,吴天亮带着大家悄悄的向大象山扑来,熊长生和陈安肩上背着两捆大绳,紧跟在刘进身后,那是准备攀山用的。月光如镜,周围一切尽收眼底。大象山隐隐约约确实就像一只大象,象头高扬横卧在不远处,就连那尊大佛也看得清清楚楚,慈祥的面容,高台的手臂似乎在向他们打招呼。到了山下,众人匍匐前进接近山门。山门紧锁,外面有四个军人持枪把守,戒备十分森严。

吴天亮手一挥低声说:“撤。”众人又原地退回。

他们又从山下搜寻上山的路,这里偏僻荒凉,杂草丛生,荆棘遍野。大象山奇峰突起,壁立千仞,挺拔险峻,蜿蜒起伏,乃真正的悬崖绝壁,哪有上山路可寻。吴天亮只好带领众人返回县城,草草的找了一家旅店安息。

一晚上吴天亮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救人的好办法来,他失眠了,直到天快亮时才昏昏睡去。

真是:沧桑几度心惆怅,

浮尘数载暗自伤。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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