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寿山山巅的早晨格外凉爽,早饭后,明媚的阳光下,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好汉在寺门前整整齐齐地站好了队,他们个个精神抖擞,静听吴天亮讲话。
“同志们,我代表中国共产党陇南支委,热烈欢迎你们回到人民群众中来。”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吴天亮接着讲:“当前,全国绝大部分地区已经解放,中国人民解放军所向霹雳,仅去年9月到今年1月,140多天,就连续进行了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共争取起义、投诚、接受和平改编与歼灭国民党正规军140多个师,150多万人。使国民党赖以维持其反动统治的主要军事力量基本上被消灭。三大战役的胜利,奠定了人民解放战争在全国胜利的基础。本月21日,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23日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国民党在全国的反动统治就要结束了。”
山顶上又是一阵热烈地掌声,群情激奋。
吴天亮继续讲:“同志们,黎明即将来临,但国民党反动派是不会乖乖放下武器投降的,他们一定会负隅顽抗,做垂死挣扎,甚至采取报复行为,毒杀共产党人、进步人士和人民群众。同志们,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与人民群众一起并肩战斗,打倒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大西北,解放全中国。”
掌声雷动,气氛高涨。吴天亮庄重而温馨的讲话,将人们带进一个充满朝气与热血沸腾的境界。
掌声过后,罗大海庄严宣布,齐寿山二十五名弟兄,自今日起永远跟着共产党闹革命,服从共产党领导,听从共产党指挥,革命到底。
刘进宣布:齐寿山二十五位同志,暂编为“中共天水岭南游击支队”。罗大海任队长,吴天亮任党代表,马家驹、武大娃、沈良分别任一、二、三小队队长。
刘进宣布完毕,罗大海语重心长地说:“同志们,我们二十五个人都是穷人,也是苦命人,我们被逼无奈才上山落草为匪。今天,共产党给我们指明了一条光明大道,我们要沿着这条大道永远走下去。为这条道而生,为这条道而战,......”
罗大海刚说完,忽然后排滚刀肉扯着嗓子挥臂高喊:“为...为这条道...道而生,为这条道...而...而战。”
人们跟着高呼:“为这条道而生,为这条道而战。”声音雄壮有力,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吴天亮要去陇西执行任务,罗大海死活要送他一程,罗大海说:“就让我再做一次决定吧,从今往后我保证不再武断专行,保证像你说的那样服从命令听指挥,行吗?”
看着一张真诚而坚定的面孔,吴天亮无可奈何地说:“行,就一次。”说罢与众人哈哈大笑。
三人辞别队伍牵马下山,当天下午赶到天水城。因任务在身,他们没有进城,在城外天水井(现天水郡)找了一家面馆,草草地吃了碗打卤面。
饭后,吴天亮紧紧地握着罗大海的手说:“咱们在此再见,你回去后千万别擅自行动,等时机成熟我派刘进上山与你联系。”说罢便要与刘进启程。
罗大海坚定地说:“我已经想好了要陪你陇西走一趟,弟兄们也都说了,让党代表一个人出远门去大家不放心,我陪你去。”
“不行,你必须回去,这是命令。”吴天亮严肃地说。
罗大海哈哈一笑说:“你不是已经答应我再做一次决定了吗?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山上二十多名战士等着你,你是队长怎么说走就走呢?”吴天亮耐心劝说。
“这你放心,走时山上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刘进插话说:“既然如此就让罗大叔陪你陇西走一趟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这样大家都放心。”
吴天亮考虑了一会儿说:“那好,我和罗队长去陇西,咱俩就此别过,天水再见。”
“天水再见。”刘进说完俩人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望着饱经风霜、面容憔悴的六叔,刘进眼圈一红,恋恋不舍地说:“六叔保重,有罗大叔一路陪同,我也就放心了。我在家里等您。”说罢跳上马背,头也不回地向北山驰去。
吴天亮望着刘进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了踪影才自言自语地说:“这孩子长大了,懂事了也成熟了,能独挡一面了。”心里涌出一股难舍难分的感觉。
就在吴天亮和罗大海去陇西不久,新成立的岭南游击分队遭受了一次几乎是全军覆没的沉重打击。
事情发生的经过是这样的:
罗大海走前将分队指挥权交给了马家驹,并千叮咛万嘱咐在他回来之前部队不要盲目行动。觉得还不放心,又特地嘱咐武大娃说:“二弟性子急,遇事容易冲动,你多操心,遇上任何事情都要沉着冷静,认真应付,千万不要出事。”
5月11日,中共徽县工委游击大队在今大门乡黑潭山击败汪川、大门自卫队。消息传来,岭南分队群情高涨。滚刀肉沈良扯着破嗓子结结巴巴地说:“咱们现...现在也...也是共产党领导下堂堂的...的岭南游击分队,为啥就...就只能藏在齐...齐...齐寿山吃风放屁。看看,看看人家,打了胜...胜仗,吃香的喝辣的...多...多逍遥自在。”
“对呀,咱手里的这家伙又不是烧火棍,再不玩玩就生锈了。”这帮人本来就自由自在惯了,没有经受思想、纪律教育,哪里受得了较长时间的纪律约束,经沈良一点拨,一个个牢骚满腹,怨言百出。
沈良借机道:“二哥,你和三...三哥看守山寨,我...我带三小队乘机干...干他一下,捞...捞点油水。”
“对,咱们干他一下。人家吃肉咱们沾点腥味也好呀。”众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
“三...小队集...集合。”沈良拔出手枪高呼。
三小队七个人迅速站好了对。沈良手枪一挥,“出发。”带领队伍就要下山。
“慢着。”马家驹喊住沈良说:“要走咱俩一起走。”说完回头又对武大娃说:“你守在山上,明天天黑之前我们没有回来,你带领部队马上转移,这里危险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
武大娃着急地说:“你怎么说下山就下山,大哥走时一再叮咛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你忘了?”
“这......”马家驹犹豫不决。
“这...这...这啥哩?过了这...这个村,就...就...就没有这...这个店。二...二哥,快走。”说着怂恿队员向山下冲去。
武大娃无可奈何,随后派了自己的堂弟二虎带两名战士扮做山民,下山接应。
马家驹和沈良带领部队在平南镇与敌人遭遇。俩人兵分两路,分头向敌人包抄过去。
战斗从两头同时打响,这股敌人刚刚被徽县工委游击队击败,本就如同惊弓之鸟,听见枪声,一个个吓的屁滚尿流,望风而遁。沈良带领三小队穷追猛打,刚刚追过一道山梁,忽然枪声大作,几名队员同时倒地,三小队遭敌埋伏,滚刀肉一个懒驴打滚逃之夭夭,撇下队员全部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
马家驹见状带领一小队不顾一切的向山梁扑去,想压住敌人火力,掩护其余队员撤退。敌人叫喊着冲下山梁,这时逃跑的敌人也调转枪口朝山下冲来。他们居高临下,凭借有利地形一边开枪射击,一边向下冲,又有几个队员被击中。见形势不妙,马家驹立即命令部队撤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上百名敌人围住十几名游击队员,一阵激烈的枪声过后,战斗便很快结束了。
当天晚上武二虎和两名队员将滚刀肉和几名伤员带回齐寿山。滚刀肉满身是伤,一条腿被枪子打穿,见了武大娃“噗通”一声倒在地,随后便不省人事。
按照马家驹的嘱托,武大娃立即带领全部队员匆匆撤离了齐寿山,后来转移到新洞寺太阳山一带活动。
武大娃在新洞寺安顿下来之后,立即派了两名队员在齐寿山和天水城附近打探消息,希望能尽快与吴天亮和罗大海取得联系,然日始终没有消息,直到后来甘泉镇闹事,吴天亮上山才与党组织取得了联系。岭南游击支队出山后,积极发展队员,到天水解放时人员已达六十多人,成为天水地下党一支重要的武装力量。
再说刘进在马上一阵狂奔,藉河就在眼前,他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望去,六叔和罗大海已经看不见了,两行泪水控制不住一下子从眼眶中涌出,心底里不由自主的产生出一种莫名其妙地忐忑,不知是担心忧虑,还是孤寂惆怅,心里空荡荡的,失落的感觉使心情也随之下沉,他依依不舍的打马过桥向北山驰去。
刘进果然在天黑前赶到了石佛镇。
镇上行人极少,家家院门紧闭,处处冷冷清清。
“呯呯呯”他敲响了棉花部大门。
不一会儿有人在门内低声问:“是谁?”
“我呀,刘进。”
“吱纽”门开了,刘进牵马就要往里走。
“是刘少爷啊。”随着话音刘进这才看到,开门的是位五十开外的男子,面容很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田叔不在吗?”刘进疑惑地问。
“不在,棉花部去年就关门了,我是李...。”
“李耕田,李大叔。”刘进脱口而出。
“是,就是的。刘少爷还认识我。”
“看你说的,咋能不认识呢?”紧接着问:“棉花部关门了,青苗叔去哪了?”
“你刚回来吧?去哪了我也晓不得,你去范府问问吧。”说着“咣当”一声关上大门。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刘进牵马向苟娃叔的小百货部走去。
小百货部已经被夷为平地,一片狼藉。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头一片茫然。“苟叔,你可千万别出事呀”,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是怎样稀里糊涂地来在范府。
那马大概是饿了,几声嘶鸣,打破了附近死气沉沉的气氛,也把他从迷茫之中惊醒过来。“呯呯呯”他上前敲门。
“谁呀?”
“婶子,我是刘进。”门开了,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
“王寡妇。”
刘进扭头要走。“刘进哥哥,是你呀。”范常红出现在门口惊讶地望着他。
一进院门就听见上房屋大婶的咳嗽声。“妈妈,刘进哥哥来了。”范常红高兴地朝屋里喊,接过刘进手里的缰绳,牵马往后院去了。
刘进进屋,说:“大婶咋咳嗽这么厉害?”
“是进儿呀,快来婶子看看。”大婶从炕上爬到炕前,伸手抓住刘进的胳膊,左看右看,自言自语地说:“又长高了,也结实了。”
“我妈去年被那帮土匪强盗气晕了,落下咳嗽这毛病都快半年了,怎么治也治不好。”范常红随后进门气愤地说。
大婶松开抓着刘进的手又回到炕上,然后盖好被子说:“两年没见你了吧,都去了哪里呀?”
“一直在徽县,和六叔在一起。”
“你六叔也回来了?”大婶惊喜地问。
“我们在城里分手的,他去陇西了。”
“唉......”大婶刚要说话,门外响起了二婶地声音,“是刘进侄儿回来了吗?”随着话音二婶走进屋来。
“二婶。”刘进亲切地叫着。
“我看看。”二婶说着走近刘进上下打量,高兴地说:“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比常青结实多了,像个男子汉。”说完伸手拍打着刘进结实的肩膀。
“常青不在吗?”刘进问。
“他呀神神秘秘的,一天到晚不着家门,还有你常红,晓不得你们都在干啥?”二婶指着常红说。
“一定在永德家,我去找。”范常红说着出了屋,回头又对刘进说:“刘进哥哥你千万不能走,一会我们就回来了,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她二妈,今晚进儿在,你去告诉隔壁的多做些饭菜,一会儿永德也可能来。”大婶说完又咳嗽起来。
“我去。”二婶出了屋。
“我给您捶捶吧。”刘进说着就要上炕给大婶捶背。
“没有用。”大婶摇着头说:“我这咳嗽的病全是给那帮混蛋气的。去年快过年了,三个挨刀杀的带着人闯进来,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用枪逼着我和你二婶把常红、常青交出来,我心里还正在庆幸两个孩子都不在,可结果呢,常红却大喊着闯进院来。”大婶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接上说:“这孩子虽然女儿身,可打小性子急,不像常青那样稳重,见他们拿枪指着我,一出手就打倒了几个......”
.....范常红怒不可遏地闯进院来,见母亲和二妈被这帮人围在一起,不及多想,拳脚并起霎时撂倒了两三个,随后一跃跳上廊檐,怒气冲冲地说:“你们这帮杀人放火的强盗,刚刚害了苟大叔和苟大婶,又来我家威逼我娘,到底你们想干啥?有本事冲我来,何必难为老人。”
“哈哈哈,范家大小姐,还认得我吗?”柴狗子柴贵得意忘形地说。
范常红这才看到人群中站着的是柴狗子、白脸狼和狐狸精三人,她霎时明白了一切,勃然大怒,指着白脸狼骂道:“原来是你们三个畜生。”说着话,从廊檐上飞起,伸开五指直向柴狗子抓来。
范常红此时悲愤填膺,知道是三人害了苟叔俩口,又来自家寻衅闹事,今日凶多吉少,所以下手毫不留情,五指变作两指直插贼人面门,要报杀害叔父叔母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