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墙倒必有众人推,羌戎五部刚被灭族的第一年,那被遗忘多年的,位于南方潮湿沼泽之地的蒙昧小民,竟也来凑了热闹。集结了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便要向北攻打大乾。
这数万将士,在如今看来,简直犹如小儿过家一般可笑。可是在六七十年前,对那个被羌戎五部屠戮为食,征战一十九年,所余百姓不足五十万的大乾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而其中最危险一事,莫过于开战在即,大乾最勇猛的大将军张远慕,竟然已经失踪了整整一月有余。
新来的说书先生,说到这段,一拍惊堂木,正打算说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便看到五六袋银子从四面八方飞来,直直落到他的桌上。
他心下一惊,忙抬头去看,就听台下的客官说道,“银子给你,继续说完。”
说书先生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又见台下坐着的客官中,有几位看起来很有地位,他初来乍到,实在惹不得,便继续说了下去。
许是大乾命不该绝,气数未尽,就在乾安帝准备御驾亲征,将王城险于空虚之危时,大将军张远慕竟突然出现在了王城外集结的大军面前,带着三百受伤的将士。
有趣的是,至今无人知道张将军和这三百将士到底去了何处,又为何带着一身伤回来。
而乾安帝的态度也十分可疑,看着这大将军及三百将士身上的伤痕,竟半点也不惊讶,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此后,乾安帝留于王城镇守,举全国之力,供应军队的粮食兵饷。大将军张远慕率兵迎敌,卫大乾国土。
“再然后”,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张将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追封护国公,葬于皇陵。同年,大乾改年号永安,此后六七十年,再无来犯之敌。”
惊堂木回音绕梁,台下的一众听客皆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有人疑道,“这一段历史,为何我从未听闻过?你莫不是编的?”
这时的说书人抬起头来,镇定自若,笑道,“富时不忆卑时苦,快时不闻伤悲事。我大乾如今歌女舞伎,富人商贾这般多,谁又有闲情闻那国辱之事呢?便是听闻了,一句过去了不就算了吗?”
他这话说的凉薄,却也教人无法辩驳。只是,又有人疑道,“那你祖上是个什么身份?为何先帝竟只允许你家说这段历史?”
“我家原也寻常的很”,他微微笑道,“大将军张远慕将临州从羌戎五部手中拯救出来时,曾率大军跪地遥拜王都。我家祖父感念大将军的恩德,就在那处建了个客栈,起名回天。”
“若说有什么不寻常的”,说书人又道,“当年曾有个游方术士说,我家客栈沾着大将军的气运,将军在,客栈便在。将军亡,客栈便亡。后来大将军战死沙场,先帝不知从何处听闻这事,就赐了这道谕旨。”
故事说完,惊堂木一拍,年轻的说书人瞧着台下满堂未走的客人,“再插一句题外话,给各位客官一个乐儿。就在张将军战死的当天,还未倒闭的回天楼里,突然出现了个年轻俊美的客官,是个书生模样。坐在二楼窗边点了一杯茶,只喝了一口,说了句太苦便凭空消失不见,留下了十两黄金。”
又从桌下抽了张琴出来,“今日开张第一天,给诸位免费弹唱一曲,据说是张将军战死那日,将士扶灵所唱的歌。”
那日王城人声鼎沸,从一间客栈中传来了苍凉的歌谣。
“苍天浩浩,大道茫茫,惟我乾军,征战远方。千载雄魂,埋骨沙场,惟我将军,守土封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