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枯黄的芦苇荡中分出一个佝偻身影,来人头戴斗笠,遮盖大半张脸,仅仅露出下巴的斑驳胡须,周身没有丝毫灵力波动。
“小友是在悟道?”
他一仰头,沈枕栖看清了斗笠下的面容,是个年过半百的渔翁。
“在论命。”
渔翁低声一笑,颤巍巍地坐在她身侧,解下腰间的竹篓:“是认命,还是改命?”
“老前辈觉得呢?”
“老朽一介布衣,不懂这些。”说着,他晃了晃竹篓,从中取出一条鲜活的大鲤鱼,鲤鱼灵活滑腻,鱼尾猛地一摆,就趁其不备挣脱掉钳制,一头栽向河里。
沈枕栖提醒:“鱼跑了。”
“它跑不了。”渔翁又晃了晃鱼篓,朝里面一抓,原本逃出生天的鱼却好端端地回到了手中,随后鱼尾一摆,再次掉到河里。
渔翁连续重复了几次,直到鱼精疲力尽,乖乖地在手中不再挣扎,才心满意足的将其收回鱼篓,“掌中之物耳,也配谈命?”
沈枕栖骤然失色,迅速提剑斜砍向渔翁,这一剑剑意圆满,别说是普通老者,就算是修仙界的高级修士也会被重伤。
但面前这个渔翁仍好端端地坐在原地,把玩着竹篓,身上无一丝伤痕,仿佛刚才那一剑划在了空气上。
“你是谁?”
渔翁笑了几声,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点了点头:“恐惧,震惊,狠戾……这才是你应该露出的神情,至于幸福和欢喜,你永远都无法拥有。”
沈枕栖大怒,举剑砍来,无论攻势多么猛烈,都像打在空气上一样,无法伤及对方半分。
渔翁颇为感兴趣的旁观着她的动作,这般嗤笑不屑的神情,仿佛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你注定逃不出我手,你的挣扎只是徒劳,谁也帮不了你。”
沈枕栖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当即凝聚剑意于好生剑,再次劈来,却不料,渔翁隐于阴影下的唇角勾出一道诡谲的弧度。
这一剑意外劈砍在了渔翁身上,刹那间鲜血如潮水般涌现出来,喷洒在周围枯黄的芦苇荡上,森冷的月色下,肃杀之气骤然升起。
被这滚烫的液体一激,沈枕栖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双眼,瞥向血泊里的渔翁。
渔翁只是个凡人之躯,抽搐了两下就停止了呼吸,浑浊空洞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沈枕栖,死不瞑目,颅顶处探出一根细小的丝线,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淡淡银色光泽。
一路走来,这样的事数不胜数,早已习惯,逐渐麻木。
沈枕栖定了定神,俯身合上渔翁的眼睛,周围的情形却瞬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枯树,芦苇荡,河流……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遍野的修士,他们手持法器,满脸怒气,本是仙魔不两立的势力,却难得站在一起,将剑锋对准了她。
喊杀喊打之声,响彻宇内。
她的面前出现一道白光人形轮廓:“上次在枫林夜你能活下来纯属侥幸,这一次没人能救得了你。”
沈枕栖冷眼扫过那些修士,果然在他们的颅顶处发现了银线痕迹:“你的爪牙竟然这么多。”
“爪牙?”白光人仰天大笑,道,“他们是你这个世界活生生存在的修士和凡人,只不过被我剥夺了意识而已。”
沈枕栖大惊失色,回想起这一路上死于自己剑下的亡魂,心中莫名颤抖。
“三千世界,万千生灵,能为本座效劳,是他们的荣幸。”
“你有违天道。”
“天道,即是我。”白光人幽幽一笑,“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简单,我要折磨你。”
“本座乐意看到你那副拼尽一切万念俱灰的模样,我能轻而易举的高高在上的俯视你,透过你的狼狈和癫狂,看你的傲骨被绝望摧折,信念被绝望蚕食,这比直接杀了你,更令本座愉快。”
沈枕栖抿着苍白的唇:“甚至不惜利用万千无辜生灵,只为了看我万劫不复。”
“三千世界,万千生灵,能为本座效命,是他们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