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丰年回头前觉得自己身后可能会有各种父亲故事里的东西或者什么奇特的场景,可能有个凉亭,有人喝茶对弈;可能有艘船,有人在上面钓鱼;也可能王明和东就在他身后看着,只不过两人都没有出声,在等他发现再来帮助。甚至他觉得自己回头看到另一个自己面对着墨色山水回头看自己都有可能发生,但是他什么场景和物品都没有看到。
他身后没有任何颜色,也没有任何东西。张丰年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当下的感觉,非要说的话,他回头就像是在看一幅画,画里面有一个人,有一座山,还有一条河。但是他很诡异地明白一点,画里的人是他,看画的也是他,这让张丰年汗毛竖起,无法遮蔽。
“我这到底是在哪儿?我又该做什么?”张丰年有些绝望,这地方没出口的吗?那他要怎么出去,他虽然会游泳,但是面前这个河谁知道有多宽,别自己游到最后沉下去了还没游到一半。
张丰年选择坐下,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明白一点,如果你无力改变一个局面只能看着它发生,那么你不如选择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看着。如果当时东他们直接选择进攻村子,王明不在或者没挡住敌人,张丰年无法改变的话,他就会选择坐下,然后对着他们露出鄙视的小拇指。不过能跑他肯定也会跑,而且也不能确定东他们会伤害村民,毕竟他们本来的目的只是仙剑。
安静欣赏着面前的风景,感受着屁股下的湿润,张丰年突然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地方。为什么没有水溅到自己身上,他记得自己刚刚进来的时候有被水滴溅到了脚上,那就是说明水应该是流动的才对,这里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没有风,但是他坐在这里发呆却没有感到有任何水溅到身上,他屁股那边的湿润完全是被水浸的。
“难道,最开始是因为我刚进来的原因吗?”张丰年开始思考,他迅速对比两次的环境,除了他对自己进行确认身体有没有受到伤害外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只有我动才会让世界动起来吗?”张丰年突然懊悔,“该死,我在刚才回头和往前走的时候完全没注意有没有流动,坐下去的时候水又太多了,也没注意。”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唯一一个能尝试的方法,张丰年没有其他选择,他也不想被一直困在这里,他决定先往左右两边走去,毕竟前方的水太深了,他不能保证前方不会突然有个坑让他沉底,也不能够确定河里没有其他危险事情发生,以防万一还是往旁边走走测试比较安全。
张丰年起身向左边走去,河水很凉,水面随着他的动作荡起涟漪,似乎整个世界真的动了起来,打破了刚才的死寂。张丰年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并非他不想再走,而是他又看到了那幅画,看到了仿佛在看画的自己。
“该死,逼着我往里面走吗?这个地方也太强迫人了吧。”张丰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去了,难道真要往深处走不成?
一想到这里诡异而且安静的场面,张丰年还是决定往深处走看看,如果不行他再回来就是,不过他需要小心,免得被河里的未知伤到,那就得不偿失了。
张丰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他弯下腰前进,生怕突然脚下打滑摔倒,这里可没人能帮他。他慢慢走着,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看着一朵朵圆晕出现扩大,他感觉世界在动,不过最关键的事还没有出现。
突然,一点黑色水滴溅出,溅到了他的裤腿上。这一瞬间,张丰年脑子里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兴奋,他猜对了,只有他动这个世界,这条河才在动。不过随后他又陷入沉思,难道自己需要走到最里面才会出现什么大的变化吗,亦或者是走到一半就会发生什么改变,总不能这地方其实是什么祭坛,来让自己主动献祭的吧。
张丰年怀着各种想法继续往前,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他也没有别的选择,除非他想在这里待一辈子,前提是这里的水能喝而且河里有鱼虾,不然他应该活个两天就结束这辈子了。看着水慢慢过了自己的膝盖,张丰年胸口开始发闷,心跳变快,接下来更加危险了,本来这里的河水就不知道什么原因能够盖住他的脚面,他只能简单通过脚下的触感和露出的脚面来确定每一步的安全,现在膝盖一下全都被吞噬了,这个深度不提陷阱,出现的生物足够把他拉进去干掉了。
张丰年继续往前走着,水没过了腰,他能感到水的凉意,不过这好像又是他的错觉,水似乎什么感觉都没有。张丰年已经没法确定自己的想法了,此刻他只有慢慢往前走和准备时刻往后跑两个想法了,还夹带了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埋怨的情绪在。
张丰年精神绷紧,生怕下一刻就会遇到危险,此刻水已经到达他的胸口,发闷的感觉越发明显,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受到了影响。此刻他双手抬起,方便一会儿游泳前行,脚下他已经不再注视了,目光盯着前方的远山,这能让他好受一些。张丰年脑内的各种情绪和记忆都在不断涌现,有少年床上听故事时的憧憬,有最开始学医的好奇兴奋,有自己对于场面发生无力的悔恨,有看到王明战斗的担心与向往,有自己村内拜师的激动,有上山前的难以安眠,还有自己此刻的紧张无助和对王明、东的埋怨。
水此刻已经到了脖颈处,张丰年脑袋微微抬起,防止水进入口鼻,他不知道这里的水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这也是以防万一。张丰年感觉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他心跳越来越快,此刻他已经不再关注河水有没有流动了,他此刻脑内的情绪还没平息,外在环境又让他感到紧绷疲惫,他已经停不下来了,或者说他好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停下来了。
水到了鼻子下方,此刻张丰年彻底抬头,他甚至看不到远方的山峦,他好像连怎么游泳都忘记了,只是机械麻木地一步步走着,他只记得往前走,前方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境。脑子内所有的东西汇成了一句话,这一切值得吗?
张丰年不知道这个问题从哪里来的,他对自己又像是对这个世界说道:“值得吧,应该。”
水已经到了鼻子那里,张丰年感觉自己已经吸入河水到体内,这让他很痛苦,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停下,也忘记了怎么游泳前行。脑海内所有的记忆开始再次爆发,不满压过了所有的憧憬与向往,埋怨压过了所有的尊敬,他突然累了,觉得这好蠢,他为什么要听王明的不问任何东西,就这么傻傻地走着,走向可能是死亡的道路。
水淹没了张丰年,他机械的步伐终于停下了,整个人慢慢沉下去缩成一团,他突然间好累,这里的环境好像也没那么痛苦了,温暖的感觉包裹了他,让他想起来母亲和父亲温暖的怀抱。脑海内的情绪不见了,所有的记忆也再慢慢消散,直到最后,什么也不见了,只有黑白还剩下,好像整个世界住了进去,而他被赶了出来。他打开脑海接纳了危险,放走了安全与温暖。
“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张丰年看到了一片壮丽的景色,郁郁葱葱的山峦与山峰下奔流不息的江海,他站在茂盛的草地上,被温暖的阳光消融了身上的疲惫,被轻柔的风带走了迷茫,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好像是来修行的。
张丰年看向了周围,他一个人也不认识,但是有感觉很熟悉。他听到又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除了最开始向他问话看不清面貌的老者,又有年轻人不断走过他,走到老者的面前。
张丰年觉得不舒服,他也往前走,可是无论他走多远,那些从他后面走来的人都走到了他的前面,他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超过自己,他好像原地踏步,没有一点前进,他感到无力和惊慌。他大步走着,比所有人迈步都大,可是他还是落在了最后,最终他一个人也没超过,他落在了所有人的后面。
所有人都在他的前面,但是都停下了动作,就像是在等他跟上去一样。张丰年努力迈步跟上,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水中行走,周围有无形的力让他行动受阻,无法跑动,无法大步走。张丰年一点一点走着,最后来到了那些人的身后,他觉得全身疲惫无力,一点也不想动,走到这里已经到了极限。
“嗯,你们都来了,都坐吧。”老者的声音再次传来,张丰年抬头看向老者,阳光照耀下他看不清老者的脸,但是又觉得很熟悉。他看向那几位在他前面的人的侧脸,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他们是生活多年的好友一样。张丰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不过他也不想细想,他很累,需要休息,那就先听话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