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还魂》
(七)
马车来到了通州府警局。
钰福下车对门房儿说了几句,少时,出来一位秘书模样的人满脸堆笑将张瑞珊和钰福接了进去。
二人来到局长室。
秘书:“沈局长,张老参事到了。”
局长连忙起身:“早闻大名,久仰久仰!张大人请坐。”
“不敢,一个小小参事哪能称得上大人。”张瑞珊拱手坐下来。
“张老参事威名远扬,前来这里有什么见教吗?”局长小心翼翼地问。
张瑞珊掏出一纸信笺递了过去:“这是京都总厅胡厅长写给局座的。”
局长急阅点头:“原来是为卢宅的事情而来。”
“这桩事局座大人没有听说吗?”张瑞珊问。
“听说了,这些天在这通州地面上传得沸沸扬扬,只是……张老参事是知道地面上的俗规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的,所以也就没多加过问,难道这件事真有什么蹊跷吗?”
张瑞珊一笑:“老朽一向有追根求底的毛病,在京城茶肆中听那些茶客们讲的精灵古怪迷离扑朔就想弄个究竟,胡厅长也以为如今市面动荡多有歹徒使神弄鬼做些恶事,于是一拍即合,昨天便带了两名探员来到了贵地。”
“这么说张老参事已经到卢家去过了?”
“是啊,这一去不打紧老朽还真发现些难解之处。”
“噢?”
“局座大人公务繁忙不便更多叨扰,老朽就先不细说了,只是有两桩事……”
“胡厅长在这信上已经交代在下,需要我做什么在下自当鼎力。”
“钰福,去把那只猫食碗拿进来。”张瑞珊扭头吩咐。
钰福应声离去。
“张老参是请讲,是哪两桩事情?”
“一是倘若老朽认定罪犯要请警局派员缉拿。”
“这是本局分内职责,全凭张老参事调遣。”
钰福取来了猫食碗。
“老朽首要查清那位卢家二少奶奶是凶死还是病亡,请局座大人分派一位仵作(糸现代的法医)查一查这只猫食碗可有什么毛病。”
“这个不难,张老参事下榻在?”
“德升客栈。”
“好,在下会很快把仵作探验的结果报送张老参事。”
从通州府警局出来天已擦黑。
张瑞珊坐在车轿内闭目养神,钰福在一旁低声问:“老前辈,这桩案子您老已经心中有数了吧?”没想到张瑞珊把头摇了摇。
“您让这里的仵作探验那个猫食碗……是不是疑心碗中有毒?”钰福又问。
“你需记住,真相往往在细微之中,身为探员不可放过一丝一毫的可疑之处。”
“晚辈记下了,可我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一只猫食碗会和这桩案子有什么关联吗?”
张瑞珊不再回答甚至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回到了德升客栈连升和钰福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三人围桌而坐。
“你们两位也都辛苦了,老朽先敬你们一杯。”
“不敢不敢,是先生辛苦了。”两人连忙谦让:“我们先干为敬。”
“今日在卢家你们又探听到什么了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
“连兄先讲。”钰福道。
连升为三人满了酒而后道:“我是去问了那个粗使的丫头,开始她什么也不肯讲,着实让我费了一番唇舌,她讲这个家并不太平,特别是大少爷和二少奶奶时常吵闹,有几次险些动起手来,特别是端午前的一天,大少爷去上房不知看到了什么回到西厢房里就是一阵大骂……”
“骂些什么?”张瑞珊问。
连升笑了:“骂老爷要‘爬灰’,这丫头竟问我什么是爬灰?(意指公公对儿媳有不良之心)”
张瑞珊道:“年幼无知,不足为怪。”
连升:“我问她,后来你还听到了什么?这丫头说她在窗子外头听大少爷说,这老东西为了‘爬灰’连家里的老底儿都不要了,还有什么……等老爷子没了我饶不了她!”
张瑞珊听后思忖着点点头。
钰福:“我又问了那个老厨工,他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也是说大少爷跟二少奶奶不和睦,还说大少奶奶是个可怜人,在大少爷眼里她就是个小菜碟儿。”
张瑞珊沉吟了半晌:“问就要问在点子上,你们……”
连升不服气地打断了张瑞珊的话:“倒是请前辈说说什么才是问到了点子上?”
张瑞珊:“卢家的事情我们先要弄清的是二少奶奶的死,究竟是病亡还是凶杀,所以首先要问的是她死前死后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连升:“在下问的正是这个,老前辈请想,‘爬灰’这样的事情极易引起命案,也许是这位卢翰林‘爬灰’不成反目成仇怒杀了儿媳也可能是大少爷为母不平,不能对父亲下手就对二少奶奶起了杀心!”
钰福看着张瑞珊半是自语:“这说得……仿佛也有点儿道理。”
连升:“还有,上次我和钰福单独来到这里,在茶肆中问起这位卢翰林,众人都说他官声不错,乐善好施,可也有人说到这位卢翰林独有一癖,癖好女人,常见他出入烟花柳巷在那里呼朋唤友夜夜笙歌,当然这些都是他年轻时候的事情。”
张瑞珊:“卢翰林如今年近七旬已然病得气若游丝,说他还有‘爬灰’之想……不合常理,连爷,‘爬灰’一说就暂且存疑,来来来,还是边吃边谈。”
三人又连干了几杯。
张瑞珊:“我来说说我的所见所想吧。”说着取出了那支金簪。
就在张瑞珊三人喝酒议案的同时卢家的一场“审子训子”也开场了。
卢福海跪在了父亲面前。
卢翰林指着儿子:“那些东西在哪里?你一件一件都给我拿回来!”
卢福海委屈地:“儿子原本是想拿几件东西没想到遇上了鬼……”
“拿回来!”卢翰林一吼!
“我怎会知道那些东西在哪里。”
“明德,取家法来!”
“舅公……”孔明德欲为卢福海求情。
卢翰林又是一吼:“我的话你也不听吗?取家法来!”
孔明德只好将一根红黑两色的木杖取过来。
卢翰林:“福海,我再问你认是不认?”
卢福海:“父亲,遇鬼之后我就昏死了,疯癫了那么多天爹爹是亲眼看见的若不是那位张老先生……”
卢翰林:“为父年过古稀什么事情没有见过,这分明就是你勾结哪个狐朋狗友做出被鬼魅吓昏的假象盗走了我那些珠宝玉翠,而后又佯作疯癫……我早听说过鬼门十三针,你不过就是借此机会找了个不再疯癫的借口!”
卢福海大呼冤枉!
卢翰林吩咐明德:“打!给我用力地打!”
一杖又一杖打在了卢福海的背上!
卢福海指着架几案上的祖辈照片:“父亲,儿在祖宗面前发誓,我要是干了这等事天打雷劈……”
卢翰林:“没人相信你的鬼话,祖宗的脸早让你丢尽了,给我打!重重地打!”
儿媳桂芝跪倒在地为丈夫求着情,孔明德也跪了下来。
卢翰林:“不准为他讲话,他若是不交出东西我就打死他!”说着竟然自己颤巍巍地站起身从孔明德手中夺过木杖劈头盖脸地打向儿子!
卢福海发出阵阵鬼哭狼嚎!
孙儿虎子也吓得哇哇大哭!
卢翰林浑身颤抖突然身子一挺向地上倒去!
众人呼喊着又是捶后背又是掐人中卢翰林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缓了过来。
窗户外,几名仆人悄声议论着向内张望……。
第二天上午张瑞珊带着连升钰福又来到了卢家。
“大人的脸色怎么这样差?莫非又出了什么事情吗?”张瑞珊问。
卢翰林摇着头苦苦地叹息。
“你们都出去。”张瑞珊吩咐。
屋中的人忙向外走。
张瑞珊道:“我已看出翰林大人有难言的苦衷,不想对老朽说个究竟吗?”
卢翰林半晌沉默但还是开口了:“在京时乌恪谨乌大人和我有过一段忘年的交情,这次他辞官归隐特意来到通州看我,酒过三巡说起了春阿氏的案子老夫听后对张老先生的仁慈仁爱之心由衷感佩……我卢家家门不幸,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老夫就把所思所想尽数向先生说了吧。”
张瑞珊道:“在下承蒙大人夸奖,瑞珊洗耳恭听。”
卢翰林:“这几天我苦思苦想心里终于理出了个眉目,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我那个不肖的犬子卢福海!”
“大人这话怎么讲?”张瑞珊问。
“这孩子纯粹是被他母亲宠溺坏了,我入京为官之后日日忙碌,家里家外的事情都由内人操劳,因为是头生,她对福海几无管教,成人之后更是由着他在外面胡作非为。吃、喝、嫖、赌,使我卢家颜面尽失,想想真是罪孽……”
“令公子的确如大人所说,可他与眼下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呢?”张瑞珊又问。
“他所患的失心疯是佯装的。”
“噢?!”
“一则我不是不相信先生的鬼门十三针,但一针即愈……”卢翰林摇了摇头接道:“二则那些珍宝被盗,不是内鬼就是外贼,倘若是外贼怎么会知道那木匣的所在之处?又怎么没有尽数拿走?三则就在端午前一天,他向惠文索要一笔为数不少的银子,惠文知道他在外面又欠了赌债不肯给他,二人因此一顿大吵,没承想端午刚过就出了如今的事情……我思来想去必是这个不孝之子勾结他的狐朋狗友做出被鬼魅吓昏的假象盗走了我那些珠宝玉翠,而后又佯作疯癫……”
“这么说大人是怀疑二少奶奶的死与他有关?”
卢翰林赶忙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不是一桩事情,惠文命薄死于疾患和福海是断然无关的!”
张瑞珊点点头稍稍顿了顿:“丢失珠宝的事大人问过福海了吗?”
“岂止是问,还动了家法!”
“他怎样讲?”
“自然是不肯认账的,我已经对他说下,倘若不交出东西从今往后休想从我这里拿到半文钱!”
片刻沉默。
张瑞珊道:“翰林大人,大怒伤身,用官面上的话讲捉贼捉赃,那些珍宝终须有个下落才好有个说法……草草认定万万使不得,也伤了你们父子的和气。”
钰福走进来:“前辈,那个邻居王婆婆带到了。”
张瑞珊站起身:“翰林大人稍安毋躁,我们稍后再讲。”
来到东厢房,一脸惊恐的邻居王婆婆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候在那里,张瑞珊走了进来,钰福:“这是京都警厅来的张老爷,问你什么便讲什么,不准有半点胡言!”
王婆婆忙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