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珊道:“起来起来,把你唤来只是为了查证一桩事情,卢家二少奶奶入殓是你来帮助打点的?”
王婆婆的嘴唇哆嗦着连连点头。
“见到过这枚金簪吗?”张瑞珊取出那枚金簪递到了王婆婆的面前。
“见过见过,这是二少奶奶头上的饰物……”
“慢,你看也不细看怎么认定就是二少奶奶的?”
“这金簪的花样格色(特别),二少奶奶这枚是我在别的地方没见过的。”她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二少奶奶的坟又被刨开了?入殓的时候我就在边上,这簪子明明簪得好好的怎么会在大人手里?”
“不关你的事儿无需多问!”钰福声色俱厉!
张瑞珊抬手止住了钰福:“人命关天,你再仔细看看!”
“那是错不了的,海棠姑娘还对我说过,这只簪子是二少奶奶从娘家带来的。”
“只有一只不是一对吗?”张瑞珊又问。
王婆婆肯定地:“绝对只有这一只,海棠姑娘还告诉过我这只簪子二少奶奶平时都是不舍得用的。”
张瑞珊思忖着。
王婆婆忽然想起什么:“入殓那天是我和海棠给二少奶奶穿的衣裳,当时大少奶奶也在边上,您要不信可以问问她们。”
“你知道二少奶奶的后事用的是哪家杠房吗?”张瑞珊接着又问。
“就是东街寿衣店旁边的那家儿。”
张瑞珊:“你可以回去了。”扭头又吩咐钰福:“去到那家杠房,把他们的执事叫过来讲话。”
不多时执事带着两名杠夫赶了过来。
张瑞珊又是一番问话:
“合棺的时候你们在吗?”
“在,子寸钉还是他们两个钉上的。”执事指着两名杠夫。
“当时有多少人在旁边?”
“有大少爷、大少奶奶,那位海棠姑娘和帮忙的王婆婆全都在。”
“棺盖钉死之后还有可能再打开吗?”
“回大人,这棺材盖上有三个叫做‘销眼’的小孔,等到伴宿的那天夜里将塞子钉进去,学名叫‘下销’,而后再钉上子寸钉,‘下销’之后,一世为人,终归永秘,再想打开那是万不可能了。”
张瑞珊听着又认真地点点头。
这时连升匆匆走进来:“老前辈,京都总厅派来个差役。”
张瑞珊:“现在哪里?”
连升:“就在外头候着呢。”
“让他们回去吧。”张瑞珊指着杠房的人说罢向外走去。
实在没有想到就在这扑朔迷离的关头张瑞珊又来了一桩新差事。
自打张瑞珊破了瑞王府格格的失踪案,那位瑞王爷还真就认准了这位探案高手中国的福尔摩斯,眼下王府里又出了麻烦自然立刻点名要巡警厅把张瑞珊请过来。
王府马车已经到了卢宅的门口。
张瑞珊不敢耽搁急忙忙上了车,就在这时通州警局派人来说那只猫食碗经过仵作反复探验并无异常。
连升看了钰福一眼小声道:“多此一举!”
张瑞珊在马车上想了想对二人说:“我少则两三日多则四五日一定赶回来,案子不可停要早日厘清所有可疑之处。”言罢乘车离去。
(八)
通州南大街“义和轩”里食客如云。
那时候饭馆里雅座不叫雅座而叫作‘官座’几号雅座就是几号官座,连升和钰福要了个官座走进去,只见里面墙上悬挂着一幅名家书法,四个大字──“醉乡深处”。
连升爱吃也会吃,要了这家百年老字号饭庄中的几个名菜,红烧鲶鱼、焦溜肉片、焦熘咯吱和一壸好酒,两个人边吃边聊起来。
“贤弟,我就说他徒有虚名吧,跟一个猫食碗较什么劲儿?嘛事儿没有弄了个窝脖(意指碰了个钉子)!”连升咂了口酒。
钰福:“依我看张老先生绝不是浪得虚名,往常的那些案子……”
连升打断了他的话:“我看也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这年月只要有钱有人捧没有个不红的。”
钰福显然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连兄,你说眼前这个案子也就是怪了,先说那簪子……”
“贤弟,累了几天了,好吃好喝先别管他什么案子不案子。”说着一杯老酒进了肚:“通州的高粱烧还真就是地道……”
“敢问哪位爷姓连?”跑堂的走进来问。
连升:“什么事啊?”
堂倌:“有人给您送封信。”
连升:“信?”
跑堂的双手奉上。
“谁送来的?”连升边拆边问。
堂倌:“底下人说是个卖报的孩子。”说着匆匆离去。
两人觉得蹊跷赶忙凑在一起打开了信封,没想到拿出来的竟然是一枚冥祭用的白纸钱儿,纸钱儿上写着一首诗:
根蔓缠绵苦难分,
定心明眸解疑云;
福祸相依莫障眼,
海晏河清享太平。
没头没脑地接到这么一封信连升和钰福更觉得蹊跷了。
连升:“海晏河清享太平……贤弟,你读的书比我多,你来解解。”
钰福又读了一遍突然一拍大腿:“连兄,这是首藏头诗啊!”
连升:“藏头诗?”
钰福:“连兄把这四句头一个字连起来读读。”
连升:“根(跟)、定、福、海?贤弟,莫不是……咱哥俩遇上仙人指路了?”
钰福扭身向酒楼外跑去!
街头。
钰福左顾右盼见远处有个报童便冲了过去!
“小伙计,你刚才给‘义和轩’里的客人送过信吗?”
小报童摇头。
“你知道有谁去送过?”
小报童还是摇摇头。
钰福只好怏怏地返回了酒楼。
两人反复琢磨着。
“连兄,你说这纸钱儿看着就瘆人,上面的藏头诗可信吗?”钰福问。
“有枣三杆子没枣三杆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就去卢家外头蹲个坑儿,看看这卢福海到底出来不出来。”
“咱们已经是卢家的熟脸了,要是在外头……”
“记不记得离他们家没多远有个大酒缸?”
“有有,连兄好记性。”
“咱哥俩在那儿一坐,小酒儿喝着,慢慢盯着,不就结了。”
大酒缸就是小酒馆,一口大酒缸上放个木板就算是桌案了,四边围上板凳,除了酒只卖一些佐餐的小菜,便宜、实惠,很受那些酒腻子的欢迎。
天刚擦黑连升和钰福就在“大酒缸”里坐下来。
掌柜的忙上前招呼。
连升扔过几个铜子儿:“掌柜的,我们哥俩儿是官面上的人,借你这块宝地可能要多待几个时辰。”
掌柜的满脸堆笑:“二位爷既然是官面上的人,随意了您呐。”
小酒儿上了桌,二人呷着酒盯看着卢家的宅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钰福捅了捅趴在酒桌上睡着的连升:“连兄,醒醒,快醒醒!”
连升打了个激灵睁开眼:“那小子出来了?”
钰福小声道:“门儿开了……是他,就是他!”
两人忙让掌柜的熄了灯,黑暗中卢福海从店前走过,连升和钰福出了大酒缸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夜色朦胧。
卢福海穿街过巷连升和钰福紧追不舍终于进了一条黑黢黢的胡同。
连升悄声:“看来这就到了。”
果然卢福海轻轻敲响了一户院门,少时,门开了,他向后张望了几眼迅速走了进去,连升和钰福很快来到近前。
钰福:“连兄,这……”
连升左右打量找到了一处蹬踏的地方:“上!”
二人如同飞雁攀上墙头跃入院内!
这是一座小独院,上房的灯亮着,连升和钰福蹑手蹑脚来到窗下侧耳聆听!
屋内,一位年轻妇人扑到了卢福海的怀里言语亲昵:“挨千刀的,你有多少日子没来了!”
卢福海猛地将那女人推倒在炕上:“好你个雪艳雯,你这刁妇!毒妇!恶妇!把我卢家的东西拿出来!”
名叫雪艳雯的女人叫起来:“我听人说你的疯病好了,今儿怎么闹到我这儿来了?你睁眼看看我是谁?我是谁?!”
“剥了皮我也认识你,少讲废话,东西呢?”
“奴家不懂,我拿了你什么东西?噢,那几件首饰不都是你送给我的吗?”
窗外的连升和钰福对视了一眼。
“我说的不是那几件首饰,是我爹书房里的那些个宝物!”
“我……福海,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哼,我就不该把宝匣的事告诉你!你借着我卢家人避七扮成我弟媳的样子装神弄鬼,都怪我一时惊吓没能认出你……把东西拿出来,你再不拿我就一刀杀了你!”
“杀我?我就是真做了也量你没有这个胆!”
卢福海扑过去掐住了雪艳雯的脖子两人在炕上翻滚起来!
门“嗵”地开了!
连升一指雪艳雯:“贤弟,锁了她!”
炕上的两人一时错愕铁链锁在了雪艳雯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