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等待,晨起的余晖渐渐高照,街坊开门,吆喝声喊起,仿佛是一瞬间,长安街上的热闹,无知无觉就被拉开。
帘外渐渐传来脚步声,沈璞才知,天已经亮了。
快到入朝的时间。
坐了一夜,僵硬了半边身子,沈璞睁开眼,嗓子不舒服,哑了声音,问,“回来了?”
帘外扶九的声音,答,“还没。”
一夜未眠,精神却不倦怠,他阖上眼,“回吧。”
晨起入朝,先后被召入内阁,抚政殿,忙了一日,一直难得休息。
咳疾越发严重,同僚与他同路,见他的样子,这时咳得声音已在发虚,只是面上不显,众人便不敢言话。
内阁老首辅瞅他的面色,眼眶里充满了红血丝,看上去,也知他已疲倦到了极限,问,“昨日没休息好?”
沈璞恭敬答话,“往返一趟洛阳,舟车劳顿,没来得及休息。”
“什么事这么要紧?”
“些许私事。”
年轻人的事,老人家也不好多问,亦劝慰了一句,“云舒,凡事身体为重啊。”
沈璞应是,“这便回去休息。”
不急着回去,绕车又去了一趟城东。
守门人说,“还未回来。”
还没有回府,沈璞按按脑袋边的穴位,虚的已咳不出声了,对扶九道,“回去吧。”
药在屋里煎着,沈璞已喝了不下两碗。
不顶用。
只能唤府上的齐大夫来,大夫一把脉,骂了他两句,“你这个娘胎里就带来的咳症,这么多年了,也没发过,轻易也难发,到底是怎么照顾身子的,扎过这几针,且好好休息。”
齐大夫为他扎了针,稍稍止了咳,精神不济,沈璞收了手,一时不急着躺下。
扶九送大夫出了门,进屋伺候,却看见自家爷掀开薄被,起了身。
在窗下站着,伸手逗了逗头顶的鹦哥儿。
半句话也说不出的笨鹦哥儿,自家爷把它当个宝。
听说中院请动了齐大夫,消息不胫而走,这么大的动静,转眼就传遍了整个院子。
沈璞在案前伏笔,扶九进屋传话,“爷,夫人来了。”
不是老夫人等,没必要见,与扶九道,“身体无碍,告诉夫人,不用见了。”
一并回绝了要来探望的人,月头刚刚上树,中院的院门直接落了锁。
避免了一干人等的干扰,他得到清净,安心在案前劳作。
扶九在外头侯着,密切等着外面的消息。
外面没个消息,屋里头又开始咳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喊,“扶九。”
“爷。”扶九急忙跑进屋。
沈璞正整理卷宗,给纸页上蜡,上好蜡,他从案前起身,一边捂着手咳,一边往外头走,问话,“回了吗?”
扶九过来扶他,他摆手,还不到这个地步。
扶九心里不好受,望着自家爷,只能答,“还没。”
此时已到了两更天,沈璞几日没好好歇,身体确实熬不住。
头也隐隐泛着疼。
他摆手,“出去吧。”
他洗漱,不大习惯旁人近身伺候。
沐了个热浴,屋里大片的热气往上腾,熏湿了他的脸,他闭上眼,静了会神。
她那样的性子,一日一夜也不归府,究竟是去了哪?
偌大的澡室,汀兰之香,八处的虎口吐着细流的热水,沈璞正在栖神,合上眼,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从水池中出来,穿了件锦缎的单衣,一边系腰带,一边从澡室往外走。
他内力薄息,身体这时虚弱,但察微在细的本事不会轻易减弱,本是敏感过人,慧眼如炬,周遭环境有些许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停住脚,深知,面前这把搭巾帕的架子,进去前,位置不是朝这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