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家后院丹药房,房门大敞。
有暗红血迹顺着门沿流出。
尉瀛川快步奔过去,愣在门口没敢进,等身后的人都赶到,他这才悲痛交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大喊:“父亲!”
屋里的尉国公尉鸿承瘫在轮椅上,面前衣衫不整,露出贴身的里衣,胸口郑重插着一把匕首,双眼睁得老圆,死不瞑目。
那把匕首,有些眼熟。
蔺止叙一眼认出,那是贺韬韬刚刚和斛律挞比武之时使用的贴身匕首,此刻正插在尉国公的胸口。
匕首是贺韬韬的,然贺韬韬并不在其中。
蔺止叙站在门口扫视一圈屋内,只见一口炼丹瓮炉摆放正中,香案桌椅全部推翻在地,看样子是经历了一番打斗,地上还掉了一只半敞的木盒,以及木盒里装着的一颗丹药。
这是...
贺韬韬从蔺止叙那里拿给尉国公的寿礼,陈皮姜糖丸。
蔺止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贺韬韬她人呢?可还安全?
郎中上前探查,人早死透了,已经没有医治的必要了。
郎中仔细查看了尉鸿承的尸首,小心回话:“回禀小公爷,国公爷这是先中了毒,又遭歹人当胸一刀,已经...”
尉瀛川大怒:“中毒?哪来的毒?”
一边说着,他瞥向地上的木盒和丹药,尉府管事捡起来递给郎中,目光意味深长。
郎中接过,将一根崭新的银针探入那颗药丸,果然,银针立马变黑。
众人骇然!
“是谁?胆大包天在我尉府行凶?”
尉瀛川指着盒子和药问管事:“今日府上所有寿礼都过了你手,这药是哪来的?”
管事跪下,慌张回话:“这...这好像是沧州贺大当家的贺礼,说是两颗上好的灵丹补药。”
两颗?现下只有一颗,说得通了。
管家又说:“这这这把匕首,好像是刚刚贺大当家比武时所用的匕首...”
蔺止叙眼皮微不可闻的跳了一下,桩桩件件都是冲着贺韬韬而来。
只是一个江湖女子,有什么道理值得国公府大费周章的搞这一出?
尉瀛川:“把那姓贺的女人给我带过来!”
话是对那管事说的,目光却是看向蔺止叙。
蔺止叙不为所动,等着他下文。
很快派出去的人回来小声禀报尉瀛川:“小公爷,那女子没在房中。”
尉瀛川勃然大怒,一把攥住下人衣领,刚起了个头,却又压低了声音吼:“怎么可能?不是把人扣在屋里了吗?”
声音虽小,一旁的蔺止叙却听得清,心里松了口气,不管尉国公这人是不是贺韬韬杀的,都不重要,他只关心贺韬韬是否安全。
此时见尉瀛川气急败坏的模样,想来贺韬韬应该成功逃出,暂时无大碍。
想到此处,他将心咽回肚子里,认认真真开始打起自己这一仗。
不难猜出,今日这一出,贺韬韬应该就是一个幌子,一个拉自己下水的幌子,只是不知道他与贺韬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起被尉瀛川知晓的。
还有那位乌丸王女...
蔺止叙望向人群,早已没有乌丸人的踪迹。
溜得还真快。
尉瀛川突然高声喊道:“汪适!”
知府汪适出列:“下官在。”
尉瀛川咬牙切齿:“歹人害我父亲性命,我命你马上下令关闭城门,给我掘地三尺,找到害我父亲的妖女!”
汪适一愣,嗫喏道:“关...关闭城门?”
“小公爷,这不好吧,还没到宵禁时间,骤然关闭城门怕是要引起城内百姓恐慌?”
汪适把目光看向蔺止叙,毕竟眼下最大的官就是蔺止叙了,十分有必要听一听看这位钦差大人怎么说。
蔺止叙道:“汪大人,国公府突发大案,按我大梁刑案律法,理应先将国公爷的尸身妥善安放在知府衙门,容我文疏上表,奏明朝廷,该查查,该抓抓。”
汪适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忙说:“对对对,本官差点忘了!应该马上修书上表朝廷。”
一个一等公爵皇亲死在自己的管辖之地,地方知府只要脑子没坏,都知道应该马上奏明朝廷才是紧要。
尉瀛川却急了!
急赤白脸道:“荒谬!家父突然遭贼人暗算刺杀,理应立刻捉拿贼人告慰我父在天之灵,岂有将他老人家的身后事安放在衙门的道理?”
蔺止叙蹙眉:“国公爷这事疑点重重,朝廷有朝廷的法纪,自当是先查案再拿人,小公爷岂会不懂?”
尉瀛川冷哼一声:“小蔺大人怕是有私心吧?你与那妖女蛇鼠一窝,狼狈为奸,真当我尉家不知吗?”
以汪适为首的众人傻眼。
不是在说杀人凶手和命案吗?
怎么话里话外又把朝廷的钦差也给牵扯进去了?
蔺止叙却清楚得很,尉瀛川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事到如今,尉瀛川也不想再装下去了,直接撕破了脸皮,指着蔺止叙神色愤恨。
“谁人不知,这位小蔺大人奉命巡按河间,就是来查我尉家的,如今眼瞧着我尉家清清白白,什么也查不出来,便生了构陷之心,可怜我父今日寿辰,竟被你这佞臣遣贼人杀害!天理不公!”
蔺止叙丝毫不意外他能说出这种话,嘁笑一声:“我堂堂朝廷巡按监察御史,你说我构陷你尉家,可有证据?”
尉瀛川冷笑道:“证据?我父惨死,尸身死不瞑目,这就是证据!”
“我父亲位列朝廷一等公卿,当朝国舅,就凭年前一桩莫须有的罪状就想定我尉家的罪,可笑至极!眼下我父亲惨死,谁人受益最多,还要我明说吗?你和那妖女沆瀣一气,指使她在今日寿宴上搅局混淆视听,从而潜入内院谋害我父性命,你还想狡辩?”
蔺止叙突然就笑了:“原来小公爷并无真凭实据,只是在诛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