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然走后,舒瑜又在楼下多待了一会。 没别的原因,只是单纯不想给薛宝枝跟她那伙广场舞舞伴们吐槽“别家的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我们家的,是皮夹克!”时再添案例素材。 所谓皮夹克,按照薛宝枝女士的理解,当然是冬天穿着不能保暖,夏天穿,又能生生把你闷出一身痱子,妥妥的毫无用处的代表。 舒瑜对自己老妈的“皮夹克”理论本来挺无动于衷,但禁不住薛宝枝女士成天拿她跟周瑾然对比,墩墩多会哄人开心,多会...... 她有时候受不了了,就会一本正经地讽刺道:“他哪里是小棉袄,他就是个中央空调。” 薛宝枝不晓得“中央空调”这个词的内涵,只当舒瑜是在赞同自己的话,于是跟着点头,“这话倒是有点道理。” —— 客厅的电视机里正放着最近正火的连续剧。 薛宝枝夫妇俩出去旅游了这么些天,攒下不少更新没看,这会正卯足了劲地追剧集。 舒瑜对这种披着励志女性外衣本质依旧脱不开各种俗套的玛丽苏情节,全程女主光环的电视剧无感,但为了不惹薛宝枝女士吐槽她这么久没见也不陪着多说会话,她还是陪着坐在电视机前没动。 虽然全程,她看手机的时间是看电视的十倍之多。 “XXX这种男人真是千年难遇,事业有成,长得好,还知道疼人。”薛宝枝直勾勾盯着电视里头的男主,手上削水果的动作 没停,而后看了舒瑜一眼,长叹一口气,“可惜了,这种优质好男人都是别人家的。” “就是。”正沉浸在电视情节里的舒庭下意识附和自己媳妇儿的话,附和完了才发现不对,“什么话,我不就是优质好男人吗?” 薛宝枝直接偏头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舒瑜也忍不住从手机屏幕里移开眼抿着嘴巴轻笑。 她爸是好男人没错,但是穿着大裤衩子顶着标准的葛优瘫姿势煲电视剧的老年油腻男跟电视里头的精英男主实在是没法比的好不。 “我当年就不应该学这劳什子机械工程,大学物理学得我脑壳疼,完了还被你们嫌弃,说什么理工男?”舒庭伸手拿了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突然转过话头,“别以为我不知道理工男基本上就跟直男癌挂钩了。” 他看向舒瑜,“你瞅瞅我像直男癌吗?” 舒瑜赶忙摇头。 他爹是个钢铁直男没错,但绝对称不上癌,哪有这么唯老婆命是从的直男癌。 舒庭还在拧眉看向她,舒瑜赶忙讨好道,“爸你不知道现在理工男多吃香。” “不都爱金融男吗?帅且多金,出差都是非五星级酒店不住,身上都是名牌,那笔挺的西装穿得那叫一个帅气.....” 舒瑜不赞同道,“金融民工这个词您可能没听说过,您看那推销保险的,不也西装笔挺的嘛,他们那身名牌就跟您下车间的蓝色工装一样,都是工作服而已。” 舒庭:“那也是人家的比较高端,要是我是女生,我肯定找金融男。” 舒瑜接过薛宝枝递过来的插了一块苹果的牙签,刚把上边的苹果塞进嘴里,听到舒庭的回答,被呛了一下。 她轻咳了两下,缓过劲之后,含糊不清地说道,“一看您就是深受偶像剧荼毒的人。电视里男主角这种又帅又有钱风度翩翩还痴情的金融男早就灭绝了,”她吃完一块苹果,手伸进果盘,又戳了一小块,眯着眼睛笑,“现实生活中的金融男都是心机婊,超级懂建仓和进行风险管理,您要跟他谈恋爱,搞不好他还会搞个组合,看到您风险过高了,就直接把您给对冲掉。” “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我跟他谈恋爱,我找一金融男谈恋爱干嘛。”舒庭对舒瑜口中的“”您要跟他谈恋爱”的说法异常不满,他性取向正常得很,跟什么金融男谈恋爱。 他在国企当了大半辈子的机械工程师,年轻的时候攒下来的钱,全拿来买房买地了,一毛钱都没投在金融产品上,到现在这个年纪,顶多也就买买银行理财啥的,跟高端金融男打交道的机会几乎为零,虽对舒瑜说的话将信将疑,但一时也没想到话来反驳她。 电视进入广告时间,薛宝枝的视线终于从电视屏幕里挪开,拿手轻轻戳了戳舒瑜脑袋,“你啊,可千万别让墩墩听到你这话。” 周墩墩,也就是周瑾然,本科和硕士全学的金融,毕业后不仅开了投资公司,私下还留了个部门,专门负责那这个“投机倒把”的业务,妥妥的金融男无误。 舒瑜“哼”了一声,“丫就一巨坑。” “他玩心是重了点,年轻人都这样,再说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他都拎得挺清,你俩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薛宝枝要说的话才说了一半不到,舒瑜就匆忙从沙发上起来,借着要上厕所的由头,急急地遁了。 舒庭目送女儿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摘下眼镜一边擦着一边冲薛宝枝道,“好好的你跟她说这干嘛。” “我不是急呢嘛,这么个年纪了对象的事一点着落都没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连见人家一面都不愿意。”薛宝枝转头继续对丈夫发牢骚,“都知道她自己心里想的啥,可光想有什么用,我还不是怕你那傻闺女再这样下去把自己给耽误了。” —— 舒瑜上楼洗漱完毕后便早早上床睡觉了。 半梦半醒间,她只觉得有人轻轻推开了她的房门。舒瑜被推门的声音吵醒,有些费力地睁开沉甸甸的眼皮,入眼便是周瑾然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 还是熟悉的高鼻梁和薄嘴唇,连那双桃花眼都是一如既往地勾人。 舒瑜瞥了他一眼,刚想斥他,“不是跟你说了男女有别,你怎么还进我房间。” 就见她房门处又是一声响,一个穿着奶黄色衣服的缩小版周瑾然从外边晃晃悠悠地走进来。 周瑾然弯下腰,伸手将小孩儿抱起,温柔着声音引导他,“宝宝,叫姨姨。” 小家伙冲舒瑜笑眯了眼睛,声音糯糯地喊了一声,“姨姨。” 下一秒,舒瑜一条腿滚落到床畔,身上一个重心不稳,开始往床侧下坠。 从梦里惊醒后,舒瑜伸手摸了摸额头,一脑门的汗。 梦里小家伙的那声“姨姨”不住地在她脑子里回响,直搅得她心烦意乱。 下床。 舒瑜赤脚走到书桌边,拔了正在充电的手机的电源。 手机屏幕亮起,时间刚好跳转到北京时间02:00整。 她把手机拿回床上,坐在床头,盯着周瑾然的微信头像发了好一会儿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消息已经发了出去。 她急急地想撤回那句“睡了吗?”却发现对面已经回了她消息。 超级超级简单的,“没” 连标点都没有加。 舒瑜咬了咬嘴唇。方才脑子被那个梦搅得一团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他发了消息,可是现在冷静下来,她又没有什么好跟他说的。 跟他说自己刚才梦到了他儿子? 会被他骂神经病吧。 舒瑜烦躁地抓了抓头,刚把手机搁下,周瑾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舒瑜重新拿起手机。 大半夜的,周瑾然的声音微哑又带点颓废感,“舒瑜。” 舒瑜没应声。 那边又固执地喊了一声,“舒瑜。” 周瑾然很少喊她全名,一般都是“舒阿瑜舒阿瑜”地叫她,而他上一回喊她“舒瑜”,是钛合金资本刚创立的时候,子公司的金融业务刚走上正轨,就遇上金融危机,所有投入的资本被套牢不算,因为杠杆交易,欠下银行一堆债务。那会,舒瑜在酒吧里找到醉得快要不省人事的周瑾然时,他也是这样一句一句地唤她,“舒瑜舒瑜”,然后红着眼睛看向她,“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他那时候的脆弱,舒瑜到现在都忘不了,现在听到他这么叫她,联想到新闻里这段时间报道的股指大跌,舒瑜条件反射地便把事件往最坏的情况想,急急开口,“我在我在。” 然后也没等他再开口,兀自说道,“没有什么事儿是解决不了的,你先冷静点,冷静,你现在哪?我马上过去找你。” “舒瑜。”周瑾然不回她的话,又喊了她一声,“我亏了点钱。” 果然...... 舒瑜越想越急,拉开身上的空调被,下床就想往门外走,“亏就亏了,人在就好。我这还有几个淮海路的商铺,应该可以抵押不少,你先拿去应急......” “阿根廷输了。”周瑾然语气里隐藏不住的郁闷,“梅西还在,它怎么可以输。” 舒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