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一千块赌阿根廷赢的。” “······” “全输了。” “······” “所以,为了表示安慰,”周瑾然顿了一下,“你可以请我吃小馄饨吗?” 所以,挥金如土的国民老公,因为赌球输了一千块,大半夜的,用这种半死不活的腔调害她担心个半死? 现在还想让她请他吃小馄饨? 他怎么不上天,跟太阳肩并肩呢!! 舒瑜实在忍无可忍,对着电话那头咬牙切齿道:“周墩墩!!” 说完觉得不解气,正想吼道:“在我还没爆发前,你最好主动地让你的声音,在我耳边消失得一干二净。” 结果那人实在对她发脾气前的预兆太过了解,她才说完前面半句,他已经颇有求生精神地抢先接了一句,“我错了!!” 他都知道错了,她再把剩下半句话强行说完的话,就怎么看都有怪了。 舒瑜不爽地咽下要出口的话,哼道,“罢了,趁我现在包容你,有风你就尽管使劲儿帆吧。” 周瑾然愣了一会,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这是让我……让我且行且珍惜的意思?” 舒瑜不接话,只是笑。 * 周瑾然大概是看世界杯看兴奋了,话多得不行,非拉着她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天南海北地又扯了半天。 到最后,挂了电话,舒瑜才想起明明自己前面早就让他滚了,怎么最后又是自己先挂的电话。 —— 隔断了电话那头周瑾然的聒噪,房间里再次回到舒瑜被梦魇惊醒时候的宁静。 周瑾然的那通电话,虽说在一定程度上替她缓和掉了那个梦魇对她的冲击,但梦里,俏似周瑾然的小家伙喊出那声“姨姨”的那一瞬间,她心脏处剧烈收缩时的痛感早已经深深烙在记忆深处,并且让她深刻意识到,时至今日,尽管她一再标榜两人只是“好朋友”,假使真的有一天,周瑾然的孩子叫她“妈妈”以外的称呼,她还是会难过到窒息。 舒瑜强装镇定地重新躺回床上,扯了薄毯一角盖住肚子,预备继续睡。然而酝酿了一刻钟,也酝酿不出来半分睡意,不仅如此,脑子里反倒越发清明起来。 在继续睡觉跟“睡你麻痹起来嗨”之间挣扎了好一会,舒瑜最后妥协似的从床上爬起来。 夜半的微风习习透过纱窗吹进屋里,窗帘在风力的带动下,轻轻拂动。 舒瑜轻轻叹了口气,扭头从床头的小抽屉里抽出一本手帐本... 简约的粉色手帐本上,配了一只针管笔。因为已经有些年头的缘故,外表看起来有些显旧,但幸好是简约的风格,这样看起来倒也不觉得过时。 她拿了个抱枕塞在后腰处,背靠着床头,从手帐本第一页开始一页页往后翻... 手账本上的字迹,从一开始时候歪歪斜斜的只有几个,还是汉字跟拼音混合组的那种,逐渐变成一连串秀气的楷体。字迹越来越好看,但是更新的频率却越来越低。 “周dun dun 昨天午fan咬了一口我的又鸟 tui ,说今天请我吃dan gao,但是他只给我吃了一口,他真是个小气鬼。” “今天许志宁抢了周dun dun的飞机mo xing ,我帮他抢回来了,但是他没有对我说xie xie ,我现在有点生气。” ······ “开学的第一次班会,周墩墩竟然抢了我班长的位置,他以后被小朋友欺负,我肯定不帮他,哼!!” “讨厌鬼周墩墩最近肯定偷偷吃了好吃的,体检他竟然比我重了!!!” “讨厌鬼周墩墩又抄我的作业!!” “讨厌鬼周墩墩下午上课又跟尤胖子他们溜出去玩了,但是他回来的时候给我买了冰淇淋,我要不要跟赵姨揭发他呢?” ······ “校运会有两天不用上课,我好开心。” “周墩墩报名了撑杆跳高和一百米跑步,让我记得去给他加油。” “校运会周墩墩竟然拿了撑杆跳高和一百米跑步两个第一名!!好多女同学围着他,他看都没看我一下。” “今天隔壁班班花又叫我帮她往周墩墩抽屉里塞情书!!!” “可是我不想帮她。” ······ 全是关于周瑾然的鸡毛蒜皮之类的事,舒瑜几乎能够倒背如流,甚至还能根据手账本上的记录,准确无误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啊,我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来那个了,裤子脏了,幸好周墩墩及时发现,不然我就丢脸丢大发了。” “他脱了校服围在我的腰上,还帮我去便利店买了卫生巾,张雪丽说他好贴心,像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温柔,改天我要问她借书来对比一下。” ······ 新的一页刚翻到,舒瑜不由自主地想起周瑾然红着脸把塞得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从白T恤的下摆掏出来交给她时,两个人红着脸对着那个袋子大眼瞪小眼的场景...... 她忽然有些烦躁。 捏着手账本的右下角,一下翻过厚厚一沓纸张。 页面上的字迹比之前的要小很多,但是下笔却比以往都要用力。 “他说:你们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喜欢舒瑜。” “舒瑜,你一直以为的唯一,其实不过是之一。” “当你所以为的,其实并不是你所以为的。” “一直以为自己很幸运,就跟袁湘琴一样,早早便遇上了江直树,他有颜成绩还好,但到现在才知道,那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袁湘琴。” “一心只想跟他在一起,可是为什么呀,为什么这么卑微呀?!!” “小说里的痴情女配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所以,你还要继续喜欢他吗?” 答案处被水渍彻底晕开,无从辩认。 那处被水渍晕掉的答案是一个规规整整的“不”字。 当时在手账本上写下那个字的时候,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彻底将周瑾然忘掉,只当“好朋友”。 并且她也一直自欺欺人地以为从那之后,自己已经完全摆正了姿态,对周瑾然彻底免疫。 然而方才关于周瑾然的梦境里,小家伙喊她“姨姨”的那一刻,内心深处那种类似崩溃的感觉,真真实实地提醒着她—— 对于周瑾然—— 她哪里是免疫,分明是早已病入膏肓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