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民!都是刁民!府台大人明鉴,这些刁民就是串联起来想要扰乱国策,其心可诛啊!”
常伯熙被吓得三魂七魄散了一半,狠狠望向领头汉子,双眼满是血丝。
若眼神能杀人,领头这几人都得被他戳得千疮百孔。
可惜眼神是不能杀人的。
见马宁远面色铁青,郑榕三人也面沉如水,心知这样必没有好果子吃的他索性心一横,怒喝道:“来人!把这几个领头闹事的刁民抓起来!”
“对!抓起来!”刘主簿也像发现了救命稻草,尖声喊道,“刁民阻挠国策,聚众冲撞上差,赵班头,把他们都抓起来!”
有上司的强令,又有现成的罪名,赵班头带着人就要动手,可还没走两步,就听一声棒喝从身后传来。
“我看谁敢!”
马宁远毕竟是四品大员,哪怕在郑榕面前已经低眉顺眼、言听计从,对付小官小吏还是手拿把攥,一句话就将平日耀武扬威的差役们吓得呆若木鸡,只能躲到一边。
“大人,卑职……”
常伯熙还想挣扎一下,马宁远却只冷哼一声,理都不理地打断了他。
这时徐渭走出人群,站到那清瘦汉子身前,沉声说:“马府台和我等奉命来淳安推行国策,你说有冤情要诉,就在这说吧。可你不要忘了,大明律例,民告官,不论是否据实,上告者都要挨二十大板。”
“小民不怕挨打,只请马老爷和各位老爷为我们做主!”那汉子磕了个头,伸手指向两个吏首,“小民要检举,这二人家里占着多年新垦的田地却隐瞒不报,如今衙门要我们改种桑田,他们坐拥几千亩桑田,却全推到乡亲们头上!我等实在没法子,这才要去县城讨个公道,望老爷们明察!”
“还有这等事?”徐渭眉头一拧,“你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回老爷的话,这些事人人清楚,而且不只龙山,县里每个乡都是这样!”他说的理直气壮,两个吏首的脸色瞬间惨白。
马宁远的脸色更黑了。
“你们说,有这回事吗?”
回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是”。
洪钟般的喊声让常伯熙顿感眼前一黑,求助似的望向郑榕,却发现本以为是靠山的郑公子也恼羞成怒,心顿时沉入谷底。
这时他才真正理解史书中的民怨如潮是何含义。
但这会,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自救,小声说道:“此事干系重大,还请大人和几位上差移步县衙,容卑职查明情况再行禀报。”
“移步县衙?”马宁远冷笑一声,“眼看就到了龙山,你却让我回去,等你把谎话编圆了再来搪塞我们吗?!”
“大人,卑职不敢!”
“你太敢了!汪经历!”
“卑职在。”汪定瑜立即出列。
“你带几个人,立刻去他们说的地方查清楚,有敢欺瞒朝廷的,严惩不贷!”
“卑职遵命!”
马宁远说得掷地有声,汪定瑜答得也响亮干脆,带上几个亲兵护卫就走。
百姓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县衙官吏则如丧考妣,恨透了这个不守规矩的知府。
然而他们毫无办法,只得眼睁睁看着马宁远在百姓簇拥下徒步向前。
急则生乱也能生智,田有禄是后者。
眼看上官六神无主,其他人更是烂泥扶不上墙,他悄悄拉过个书吏,用只有自己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连连吩咐。
书吏哪敢怠慢,转身就抄小路,准备赶去报信。
谁知刚绕进树林,一只大手就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口鼻,刀也架在了脖子上。
“早猜到你们不安分,再敢乱动,就要了你的命,给我老实待着!”
张武手持钢刀,低喝一声,森冷的杀气吓得书吏跪倒在地,点头如捣蒜。
见此情景,张武虽冷着脸,心里却不由得一喜,暗自感慨少爷的料事如神,手上也不闲着,干脆利索地将这人捆成粽子扛在了肩上,转头奔县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