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当初在山上听王如龙建议,同样一番话被郑榕说出来,效果截然不同。
齐大柱感到既心动又纠结。
他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自然知道沙场上刀剑无眼,但也是风险与机遇并存。
若想做番事业,对没读过书的他来说,投身行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正如先前回绝王如龙那般,家庭的责任还是难免让他心存顾虑。
一边是敬佩信任的恩公,还有大好男儿都不免心动的前程。
一边是以自己为依靠的妻儿,以及朝廷赏赐下来,足以体面生活的家业。
夹在中间的齐大柱有些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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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齐大柱的两难抉择,郑榕心中有数,只让他养伤斟酌一番,吃过饭就骑马回了县城。
嘴上说着把事都丢给马府台,但他现在最放不下的还是县衙的事。
倒不是担心累着马宁远,实在是对此人的工作能力缺乏信心。
越到最后关头,越不能出纰漏,指望马宁远这样除了忠心就毫无优点的官僚,还不如把担子加给田有禄这等老油条。
既然没人可用,就最好亲力亲为。
恰巧,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郑榕从不缺少精力、专注和耐心。
身先士卒这种事也不是只在战场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前途,官员想升官发财,小吏也想当吏首世代传承,有了欲望自然就不会缺少动力。
就像一群面前被拴了根胡萝卜的驴,只需为他们确定方向。
于是,日升日落,转眼过去了十来天。
码头停泊的粮船足足少了一半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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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八清早,还没吃完饭,徐渭就风风火火地找上门来。
“容之,我就知道你还在早点呢,来搭个伙。”他倒是毫不见外,直接掏出碗筷,动作利索地夹起几块酱菜,又盛了碗粥,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问,“淳安大局已定,后面该如何推行,你有想法吗?部堂他们现在恐怕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还没到那个份上。”郑榕正在看田有禄送来的文书,闻声直接递了过去,“先生先看看这个吧,刚做好的。”
徐渭扫了一眼便问:“这不是瞒报田地的清查结果吗?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全县的民田,改稻为桑超过六成,也只有五万多亩,瞒报的桑田却有近八万亩,若把沈老板买的那一万多亩山田也改完,差距就更大了。”郑榕感慨道,“怪不得有人说抄家致富。”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能在淳安打个措手不及已是难得。”徐渭说。
“抄没这些瞒报桑田,仅淳安就能贡献近一成指标,比七十多个县加起来也不少。”郑榕喝了一小口粥,“虽然生丝产量并未大涨,但官府收了税,总能交差。问题是这个搞法重复不来。”
徐渭重重点头:“一方面,淳安山区本就适合种桑,才有这么多桑田。另一方面,到处都警惕起来了,部堂也没法照此强推,这个麻烦我一直想不出对策。”